柔嘉看了大半个时辰的书,才和衣睡下。她夜里又梦到了徐凤卿,醒来后却记不清梦中发生的事,使劲想了想,也没能想起什么来,下了床,换了一件大红潞绸团花云纹棉袄,白罗绣花裙百褶裙,去了瑞庆堂用早饭。
在柔嘉的再三要求下,林氏终于不再让小厨房熬各种补汤了,只每日炖一碗燕窝。小厨房做了红稻米粥,四样精致小菜,柔嘉就着酱瓜喝了一碗粥,漱了口,坐在炕上看林氏的绣活。
林氏正叫彩屏把饭菜撤下去,就见画蘋匆匆忙忙打着帘笼进来了,顾不得行礼,喘着气道:“太太,齐姨娘她……她有喜了。”
林氏手一松,白瓷的茶盅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凝滞住了,柔嘉没想到齐姨娘会有喜,可林氏的反应……也太震惊了些。
常顺家的连忙叫小丫头进来清扫,扶着林氏坐在炕上。柔嘉还从来没有见过林氏这般六神无主的模样,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叫了一声:“母亲——”
林氏坐了一会,常顺家的就问画蘋:“何时的事了,香荷院请大夫瞧过了没有?”
画蘋小心翼翼瞅了林氏一眼,小声答道:“今儿早上月姜出门请了悬壶堂的大夫过来,说是齐姨娘这几日总是胃里泛酸,还以为是胃病又犯了,大夫一把脉,却说齐姨娘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林氏似乎不是很相信,重重的抻了一下炕桌,说道:“大夫不是说她不能再有孕了,这是怎么回事?”
画蘋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哪里晓得齐姨娘还会再有孕,支支吾吾的道:“我听他们院子里的小丫头们说,齐姨娘这些年一直都有在吃汤药。”
谁想竟真的怀上了。齐姨娘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又这般受老爷宠爱,若是这次再生个儿子出来,只怕二夫人的处境会更尴尬。
苏陟从官府回来,听说齐姨娘有了身孕,没来得及换一身衣服,穿着公服就去了香荷院,一直待到午时也没有出来。林氏遣了几个丫头前去打听,回来都说老爷很是高兴,听到齐姨娘胃口不好,特地吩咐厨房做了几个新鲜花样的菜色,正陪着齐姨娘在西屋里用饭。
林氏听了午饭也没吃几口,躺在床上生闷气。柔嘉想她气头上也听不进去劝,就先回了棠棣院,午间小憩了一会,醒过来时听到外头有说话的声音,起身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几口。
紫芝打着帘笼进来,就看到柔嘉趿拉着绣百花穿蝶的粉红缎鞋正在仰头喝水,笑着道:“姑娘醒了。”
柔嘉把茶盏放在桌子上,问了一句:“你在外头和谁说话呢?”
“是琉璃姑娘,她说老夫人叫姑娘醒了过去一趟安僖堂,说是有话要问姑娘。”
平日里苏老夫人都是遣珊瑚过来棠棣院传话,今儿却换了琉璃过来,柔嘉一听话音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她换了一身衣服,披上粉红缎缠枝妆花斗篷就带着紫芝和菱角去了安僖堂。
苏老夫人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和周氏说年后宴请宾客的事,柔嘉进去请了安就安静的坐在一旁,苏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扭头和陈氏说道:“……左邻右舍都是要请的,你看着办就行,席面也不能太寒酸了,就定十两银子一桌吧。”
陈氏点头应下,带着丫头婆子出去了。珊瑚用小茶盘捧了沏好的热茶走进来,垂着眼帘面有赧色,昨个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说是虚惊一场,但她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觉得给苏老夫人说一声最为妥当。
柔嘉倒没觉得这有什么,说就说了,本来也不该瞒着的。她端坐在楠木圈椅上,脸色十分的平静。
苏老夫人望着柔嘉,一瞬间突然有些陌生的感觉,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有些看不透这个孙女了。在她的印象中,苏柔嘉和林氏一样都惯是沉不住气的,喜怒挂在脸上一览无遗,而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行事说话不疾不徐,风轻云淡的,看不透也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么。
柔嘉见苏老夫人不说话,便道:“祖母叫孙女过来说话,是不是想问孙女和永宁郡主结梁子的事?”
苏老夫人收回打量的目光,捻着沉香木佛珠说道:“你既猜到我叫你来的原因,那就说说吧,你和永宁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
柔嘉低头垂眸,孙妈妈立即会意,带了小丫头出去,柔嘉看着来回摆动的门帘渐渐趋于静止,才说道:“这事也瞒不住祖母,想必祖母在外头也听说过,太后娘娘有意把永宁郡主许配给英国公嫡长子,那永宁郡主又和徐二姑娘交好,常常去英国公府小住,想来也是很喜欢徐廷锡的。”
她说到这里抬头看了一眼苏老夫人,见她捻着佛珠的手一顿,又道:“这祸事说起来都是柔嘉惹出来的,我想着永宁郡主也没真罚孙女,说出来也只会让祖母和母亲担心,才有心瞒着的。”
苏老夫人倒是听苏柔慎说过这件事,当时她就怕得罪了永宁郡主和太后,没想到还真是……她叹了口气,说道:“那镇远侯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