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呻吟声回荡在帐中柳湘林起初还能叫上一二,到后来完全没有气力,只能干睁着眼等身体里的血一点点流光,结束这一场煎熬。
在场之人除了沈放其余脸色一律惨白,怕极了下一个被殃及到的就是自己。
崔怀眉委顿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柳湘林。
好端端一个活人竟转眼之间,化成了一滩血水。
崔大将军夫人抱住女儿,跪地道:“陛下明鉴,万不可听信一面之词,贵妃娘娘与姜昭仪从没有任何过节,怎会存恶毒心思陷害她呢!”
崔怀眉仰面道:“臣妾连日来为姜昭仪诵经祈福,心中担忧夜不能寐,不想陛下竟怀疑到臣妾身上真是寒了臣妾的心。”
寻常女子见此场景,早就吓破了胆唯独崔怀眉还能稳住心神来给自己辩解不可不赞一句定力惊人。
沈放坐下眼神中透着几分冷淡道:“那匹咬人的野狼,不就是你崔家在背后做了手脚?”
崔怀眉矢口否认:“怎么会?”
沈放失笑,倾下身抚摸了一下她发上冰凉的珠翠,道:“你这碧玉鎏金镶云珠的簪子倒是好看,色泽纯净,没想到朕停了你宫里的用度两三年了,你还能拿得出银子弄到这玩意儿?”
听前头几句话,崔怀眉还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提簪子,等听到后头,脸色陡然一变。
皇帝一直不待见崔贵妃,从登基后就不曾踏足她宫里一步,甚至停了崔贵妃的用度。
是以崔怀眉在宫里的日子极其难熬,陪嫁的嫁妆早就不够用,只能靠宫外接济,勉强过活。
而这根簪子的来历
沈放轻笑一声:“此次围猎,禁军中多了几个脸生的年轻校尉,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让你去游说你爹,给他们他安排军中的职务?”
崔大将军虽卸甲在家,但从前的势力还在,武官中有不少都是他的拥趸,他想要塞一两个人进军营,何其容易?
仅仅这些,不足以让崔大将军做出卖官鬻爵的违心之举。
更关键的是,崔家还有一个惊天的窟窿,崔怀眉的兄长,崔家大公子,成日斗鸡走狗,大把大把的银子洒进销金窟。
这个窟窿,崔家填不上。
比起陷害宫妃,卖官鬻爵这一罪名可严重太多了,抄家夺爵都往轻了罚。
沈放若不是掌握了十足的证据,哪会轻飘飘地说出来?不止如此,甚至崔怀眉推姜千澄摔下山崖,沈放都已经查明的一清二楚,只是崔怀眉想不明白,她两件事,从头到尾都自认做的天衣无缝,为何皇帝还能找出漏洞?
崔怀眉脸色白得吓人,头顶翡翠头面越发青翠欲滴,双耳翠石折射出迷离的青光。
一边的崔大将军夫人,不了解丈夫和女儿暗中的勾当,扯了扯女儿的袖子,见崔怀眉已经言不成声,心中一落空,知道事情不妙,遂膝行几步,到沈放脚下。
“陛下,这其中有天大的误会,你就算不相信怀眉,也要想想先帝对您的叮嘱!当年先帝看中崔家,给您二人赐婚,怀眉本是要嫁给您为正妻的!”
沈放挑眉:“但她不是没嫁成吗?”
“是啊,”荣福走过来,嗤笑一声道,“当年赐婚后,先帝爷把陛下送去西北几年,崔家大小姐怕被牵连,求崔家退了这门亲事,还亲自修书了一封给咱们陛下,以断来往!可谁料得到呢,后来先帝爷驾崩,把陛下召了回来。崔大小姐惯会审时度势的,这不,又恬不知耻地拿着先帝临终时的嘱托作筏子,非要嫁给陛下。”
这一番话含讽带刺,由荣福嘴里说出来,变得阴阳怪调。
背后一阵阵议论声,崔怀眉脸色难看极了。
众人只知,当初沈放登基,本是要封崔怀眉为后,无论如何也没料到皇帝只堪堪封了她一个贵妃。
这一惊人之举,不亚于一巴掌狠狠打在崔家脸上。
京中茶余饭后,以此事当为乐谈,议论了许久。
却不知道原来还有如此曲折的内情,难怪皇帝会不待见崔贵妃。
崔怀眉脸上无光,见母亲还在苦苦哀求沈放,咬紧了唇瓣,道:“够了!”
帐中停下吵闹声,齐齐看向场中央的崔贵妃,她坐得腰背挺直,眼中噙满泪花,望着上方坐着的帝王。
“陛下,当年的事的确是我不对,我认了,”她眉间朱砂红艳,眼底滑过一滴清泪,好似观音落下的一颗泪,“可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您还是放不下从前的恩怨?”
崔怀眉敛起裙子,到沈放跟前,姿态温婉,伸出一只手,去握沈放的手。
“臣妾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是先帝喊臣妾入宫,问陛下您觉得臣妾怎么样,说崔大小姐淑良娴雅,端庄大方,满不满意我做您的妻子?当时陛下”
当时烂漫的春色照在沈放身上,年轻的皇子生得芝兰玉树,意气风发,漫不经心地朝她看来。
崔怀眉心中咯噔一声,有什么东西往下坠去,她就知道自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