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闻筝麻利地生了火,又去帮巧巧洗菜,回头看到巧巧踩着凳子摇来晃去,实在担心,便又好说歹说,把人叫了下来给他打下手,他则掌勺——多亏他上辈子工作后把厨艺练出来了。
两人配合默契,没多久就做好了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游家平时是舍不得吃肉的,因为他来,游母让巧巧翻出了家里剩余不多的腊肉,切成薄片和蒜苗炒了一小盘,再加上几个鸡蛋,就算是两个荤菜了;另有一道清炒白菜,赵闻筝又用丝瓜打了个汤,午饭就齐活了。
这时,游父也回来了。
六个人,三菜一汤,想也知道是不够的。
赵闻筝已和这一家子打成了一片。吃饭时他和游昭坐在一边,有意把肉和蛋都留给那一家四口吃,给游昭和自己夹菜时,就只挑着素菜夹。
游昭并无异议,安安静静地吃了。如此过了一会儿,赵闻筝看到对面那夫妇俩的目光有点不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行为似乎有薄待人家儿子的嫌疑。
他忙三言两语解释了一番,又偏过头对游昭耳语道:“菜有点少,你要是喜欢,回去我做给你吃,成吗?”
游昭微怔,浅笑道:“你决定就好。”
赵闻筝察觉他神情有异,顿觉失言,打补丁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也不差这一顿。”
都怪他,刚才聊着聊着,被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气氛迷惑了。
还真以为自己和人家是一家人呢。
***
按照赵闻筝的计划,吃个午饭,他们差不多就该走了。
但游父他们吃饭快,途中巧巧说,厨房没柴禾了。于是等赵闻筝放下碗筷,这父女俩已在院子里劈起柴来。
游父其实年纪不算大,但长年操劳,身体也不算好,看着比同龄人显老。
赵闻筝想到对方忙了一上午,回来吃了个饭又要继续忙,待会儿还要出门,这一天怕是连个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没法视而不见地走人,脱了外袍,自告奋勇地走过去,让巧巧去洗碗,游父去休息,至于劈柴,让他来。
游父惊住,婉拒道:“赵公子,您这样的人,不适合干这种粗活。”
赵闻筝道:“没事儿,我这不是没做过这事儿,想试试吗?”
他琢磨了一下原主的人设,装模作样地说:“看起来还挺好玩的。”
正儿八经的活儿,到了他嘴里成了“好玩”。
游父无言以对,皱着眉,到底是不愿惹怒这公子哥,叹着气让开了。
左右这细皮嫩肉的大少爷也坚持不了多久。他想。
然后赵闻筝把全部的柴都给劈了。
他没干过这种活,但原主大小是个修士,归一宗这种门派,就算是外门弟子也不是什么废物都能做的。别的不说,劈柴的力气是有的。
这一忙,又是一个多时辰,游父上工去了。赵闻筝帮着巧巧把劈好的柴禾堆起来,抬头一看,天不知道什么时候阴了下来。
不会要下雨吧。
他心里有点犯嘀咕,把自己捯饬好,走到跟游母细细说着话的游昭身边去,道: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游昭没说话,游母先道:“小赵,这就要走了吗?”
“哎。”赵闻筝应了一声,本能地换上乖巧的笑容,“伯母您好生歇息。”
游母犹豫着说:“你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你们要回宣州,现在出发也走不了多远,要不,你要是不介意,就在家里歇一晚,明早再走吧?”
她又补充道:“当然了,我这儿的条件,肯定是比不上你那里的,你待不惯,回去也成。”
赵闻筝本能地看向游昭。
游昭不负他望,立刻温声说:“娘,我们两个人,哪里住得下。”
“住得下的。”游母拉着他的手,“你那房间,我们一直给你留着,虽然小了点,挤一晚上总是可以的。”
她说着叹了口气:“倒不是娘一定要留你,可你这身子,万一走路上淋了雨着凉了,要怎么办?小赵,你说是不是?”
“小赵”冷不丁被点名,习惯性地附和:“哎,您说得是。”
游昭现在的身子骨,确实禁不起更多折腾了。
不过……
赵闻筝道:“但是这天只是阴了点,也不一定会下雨。”
都没听见打雷声呢。
话音方落,天际猛地一声炸雷响起。
赵闻筝:“……”
我这是什么毒奶。
赵闻筝郁闷地闭嘴了。
游母忧心忡忡:“你听见没,打雷了。”
赵闻筝:“……”我听见了。
雨说下就下,最后两人还是没走成。
堂屋里,赵闻筝和游昭一坐一站,听着哗哗雨声,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凝滞。
好半晌,赵闻筝先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干笑一声,说:“这雨下挺大的啊。”
是挺大的,雨幕封住了天地,水雾蒸腾,不远处的群山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样的天气,要是真赶路,他们毫无疑问会被困在半路。
还好他在刚才雨势不大的时候就让马夫找地方投宿去了。
游昭没接他的话茬,脸对着门外,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有些模糊。
他说:“你方才,为什么要做这些?”
“哪些?”赵闻筝反应了一下,“你是说劈柴做饭吗?”
游昭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群山,默认了。
“那就是顺手的事嘛。”赵闻筝想了想,“你不喜欢我这么做吗?别担心,我没有帮倒忙。”
“不是帮不帮倒忙的问题。”游昭依然斯斯文文地,“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顺手啊。”赵闻筝一头雾水,“又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游昭的表现这么奇怪。
还是说,他不希望自己接触他的家人吗?
游昭静默片刻,放弃了:“算了。”
“算了?”赵闻筝愈发不明白。
游昭仰脸对他微笑了一下:“无论如何,方才的事,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