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大亮时,林可也终于有力气扶着石壁走出来。这看起来有点英雄主角般的待遇,撩开面前的藤蔓看见光线,于是重获新生。卡卡从她身后旁若无人地游过去,打起的水花溅到她脚上。林可低头看看,一从丰厚的长发从脚边蜿蜒而去,尾巴在水面起伏,隐约闪烁鳞光。那样子看起来的确像条令人畏惧的巨蛇,直到尾纱突然从水中扬起,鳞片折射光芒,熠熠生辉。
林可往前走了两步,这是个礁滩。海水穿过小岛下,将嶙峋的石崖冲刷出蚀洞,独特的生态系统。枯硬的藤蔓从背后很高的山壁上垂下来,密密麻麻地遮蔽洞口。这里也有一小片沙滩,一线细白混着石头,潮水正在退去,留下贝壳。
林可扶着石头远眺。从这里看不到船,也不知在哪。她像个独自的幸存者,劫后余生后在这里茫然地望着大海平静,翻卷浪涛。全身都痛,浑身的虚汗被风一吹,现在才开始凉。林可估计自己做不了体力劳动了,在流落荒岛上这听起来像灭顶之灾。
她呼口气,从身边的藤蔓上掐段嫩茎下来,撕开皮,茎肉含在焦渴的嘴里。汁水只有一点,聊胜于无。在找到淡水和想法生火之前也得先补充点体力,林可坐下来揉揉脸,伸展手脚,将两条腿伸到阳光底下,令身体升温。她再注意远眺一下,卡卡已经消失了,看不见踪影。
十分钟后,她就撑在岸边干呕。肚子里翻江倒海,说不准是藤蔓汁液太涩还是吃了生鱼肉的胃拒绝她。其实林可感觉更多是虚弱的身体在以自己的方式排解压力,适应荒岛食物。想是这么想,她完全停不下来神经反应。
真是倒霉,林可恶狠狠擦了擦嘴巴。被海盗劫持,流落到这里。现在还得想办法活下去并寻找救援。哗啦一声,她看见水妖不知何时游到她身边,幽幽从水里升起头颅。这里离林可有段落差,卡卡只能用双手撑着石头,将身体浮到肩膀以上仰望。林可也低头看着它,两只幽蓝的眼睛正透过头发静静盯着她,面无表情。
林可:“嗨?”她打个招呼,而它被她扬起的手刺激,向后猛地一缩。“卡啊!”它不高兴的鸣叫,龇出牙齿。但声音真是清脆柔美,令人心动。林可无视它的威胁,继续向下俯身,掬水漱口洗脸。直到抬起来,它的两只眼睛都盯着她的嘴,并随之移动头颅。在日光下,它面上细腻的白鳞甚至散射绚丽的晕光。
真是美丽。这是一只与人完全不同的异种。即使是分别前那次,林可也没这么清楚地看过它,或者说,真正美丽的它。她还记得那个黎明前的昏暗,摇晃手机的白亮,和在光下扭动,冰冷苍白的身躯。但是在阳光温暖了身体与血流后,大概视角会格外不同。卡卡微微裂开嘴唇露出尖牙,尖巧的下巴到耳鳍是张合的两腮,几缕长发覆盖下来,蜿蜒过瞳孔。
但是那实在令人屏息,仿佛绮艳的玉像。莹蓝的耳鳍支在脑后,双眸幽蓝如海,色彩如此迷人地过渡,令人无法移开。林可伸手揉揉它的头发,顺便盖住直勾勾的眼睛。卡卡猛啊一声,尾巴在背后的石头猛打。它想后退,但河道太窄退不开。它向前拱去,左右摆头,想弄开她的手。林可也就放开了,卡卡迅速地后退游开。
林可蹲在岸上,笑眯眯地看着它。卡卡明白那是“笑容”,表示友好,一年前,还代表有食物。不过当它的目光溜在林可手上,是可以很直接地确认,没有食物可吃。
但林可继续在那蹲着。似乎卡卡只要和人对上视线,它就很难挪开。过一会儿,它还是会慢吞吞地游过来,望着她的笑容,然后眼珠子微移,盯着手。
林可又伸长手,卡卡在她揉头发之前就伸手拍住。
林可说:“不给摸?”卡卡没动,态度坚决。林可说:“好吧。”自己坐到岸边,将腿垂到水里。卡卡看见大腿,非常自然地将手按在腿上,借力撑起。
它可真重,能把人拖进水里,淹死的那种重。林可耐心地从腋下抱住它,把它往上拖了拖找个合适的姿势。冰冷的鱼尾夹在两腿间,有种滑腻的刮擦感。沉重的头发埋在她身上,泄水如瀑。林可往阳光那头挪了挪。卡卡不高兴了,尾巴在下面用力打水。林可差点没捉住。“过来啊,”她捧着它的脸,开始诱哄:“过来,卡卡。这里比较暖和。”
只要注意将自己的阴影遮住它,卡卡过一会儿也就不太介意。它也是会去阳光暖热过的上层海水游荡,寻找食物和游戏。它只是排斥直射的阳光。它抓住林可,将冰冷的鼻尖蹭在她鼻子上。呼吸之间是寒冷的气,过一会儿,林可撑不住了,向下躺下,卡卡也跟着压下来,伏在她身上。
这看起来,是不是像一条鲛人在吃掉人类,或者,人和异种在做--爱。林可双腿夹着尾巴,看着山壁后的阳光,有点走神,另一只手还抓着卡卡的手握在手心,以防它将指甲掐入大腿。尾巴在腿间不安分地动着,鳞片有时挠过小腿,痒痒的。“别捏这里啊。”她说。因为揉搓的动作很轻,卡卡倒也没有反弹,只是专心用鼻尖触着她的声带,过一会儿,还张嘴啃了啃。它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卡啊。”它的声音小声了一些,尖锐的指甲微微陷入肚子肉里,很有实质的体重。
他们很是躺了一会儿,等到卡卡索要够了人类的体温。闭上眼睛,逐渐想睡。林可温柔地问:“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