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可设法诱哄卡卡进入海中。除了不彼此伤害和互相供给食物的默契，他们之间的语言并没有那么通畅。毕竟——林可一年前也仅和卡卡朝夕相处半个多月而已。如果算上卡卡给她大腿上留下伤痕和她痛殴卡卡的那个仇恨，培养心意相通的时间就更短了。这个任务并不算难，今天的天气不太炎热。但是当林可也下了水，扶着卡卡的身体，让它不能沉下水后它就开始烦躁地甩动尾巴。

“卡啊！”它冲着林可大叫，面上明显是生气的表情。双眉和鼻子皱起，如果林可不放开它，它就狠狠咬她。当然，不会咬破林可的皮肤，但是能让她感觉到痛。林可像个巨大包裹的累赘，非要巴在它身上，推着它游出去。“卡卡，”林可双腿夹着它的腰，这样卡卡就不能用最擅长的尾巴来甩掉她。如果它向下沉，林可就会淹死。卡卡在海上转来转去，逐渐远离小岛。林可捧着它的脸，柔声哄它：

“听我说，卡卡，带我回昨天的地方好吗？”她许诺：“给你吃肉。”

卡卡的瞳孔微缩，头歪了一下。它对肉有反应。它知道肉是什么，林可曾对它敞开供应，含着冷气的光亮箱子打开后，架子上层列一排排新鲜美味，可口的肉。它稍微平静下来，在林可手上看着，没有肉。但起码它不咬林可了。

林可继续哄它。他们靠在礁石边上，林可花了很大一段时间抚摸它的脊背，给它梳理头发。卡卡不悦地甩动尾巴，所以林可稍微将姿势调整一下，不夹腰。

除了体温，卡卡也喜欢梳头。它的头发很长，不知为什么不剪，在海水里头发会分泌一种滑腻的液体保持柔顺，就像鳞片一样，但还是会常常打结。卡卡总在夜晚坐在礁石上，玩耍着用长手指梳理头发。自从有了林可后，它喜欢让林可用人类灵活的手指和工具替它梳头。

“卡啊？”它模糊地说。它用两只手臂搂着林可，头舒适地靠在她的胸前，享受她按摩头皮，愉快的时刻。它看起来舒服得要打盹了，也能微微向上仰头，触碰它最喜欢的声带。它的舌头有一点倒刺，刮过林可的皮肤时刺麻明显。林可其实从前就猜测，它的嘴里应该有令人致麻的物质分泌。

沉重的鱼攀爬上来，环绕林可的身体。它用鼻子触碰林可的脸颊，下巴，嘴唇。美丽的人鱼，和闪光的发一同缠绕着林可。林可突然意识到，卡卡的确是记着她的。而且，它对那一晚记忆深刻。

也许它不知道如何进行，魅惑人的人鱼竟然在那一晚被人迷惑。说实话，林可还以为它会讨厌呢，没想到是感觉不坏吗？鱼小声地说：“卡啊。”好奇地拱着林可的脸，爪子却微微地推着她。

林可摸摸它的脸，手指滑过腮线，低下头来。卡卡的嘴裂开了，露出一排尖牙。林可捏着它的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它的舌头是分叉的，像一把小叉子。林可伸手进去，轻轻地压了压。即使是指腹，都能感觉到刺刺的触感。她轻轻摸着舌头，一点湿滑的黏腻。林可抽出手，低下头，探舌进去，轻舔了一下。

“卡啊！”卡卡的尾巴打着水，眯起眼睛，说不清它是介意，还是喜欢。可以知道的是，它对此格外地有反应。林可微微笑着：“想亲嘴啊？”“卡啊，”圆蓝的双眸，一眨不眨，期待地看着她。林可把它的嘴捏住。“不行。”她也眯起眼睛：“除非卡卡找到牙刷或者冲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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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可接下来的这一天，过得着实惊心动魄。夜晚的混乱并不真实，她没有将鱼捉住。——仔细想想，捉住的话又能怎么安置呢？这样的生物能拿它怎么办？这样一想，林可感觉都有点庆幸人鱼逃走了。它趁林可过于震惊时掀翻了她，他们在地板上扭成一团。林可在被压死之前，感到大腿上剧痛。人鱼狠狠咬了她一口后，仓皇地滑进水中。

它没敢再冒出头来，更遑论将林可拖进水里。林可站在池边看着晃动的波纹，几疑是梦。不过当大腿上的血滑下脚踝时她就确认不是，没有哪个梦能在她腿上啃出洞来。

保罗睡得过于实诚，令人对人鱼的歌声认识更加深刻。林可一个人做完了所有的事，包扎伤口，拖地，将鱼鳞扫起来，处理现场。保罗的后背被刮出几条长长的血痕，幸而脖子没断。林可收拾自己的时候也顺便给他擦了点药。诸事完毕后，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阳台边倚靠着，掏出烟来抽。烟雾在阳光破云而出时蒸腾而上，林可吐了口气，回到现实中来。

保罗把林可摇醒时，她在睡回笼觉。保罗问她：“怎么把阳台门关上了？”林可答了句：“窗帘晃来晃去睡不着。”保罗撑在她身上，和她接吻。不过随即他看到林可腿上包扎的绷带，微微一愣。“亲爱的，”他问：“你的腿怎么了？”

林可啄了啄他的嘴唇。“起来时磕在泳池边上，划伤了。”

“那看起来很严重。怎么不叫我送你去急诊？”

“我在翻医生电话的时候血都已经止了。”林可笑：“要是留下疤痕，就去做个纹身吧。”

保罗也笑笑，翻下身来，没再纠缠林可。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背部有疼痛感了。“噢，好疼，”他有些怨怪地叫着：“你这小淘气把我的背抓成什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