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不太乐意地被林可哄着，推下礁石。它开始似乎是以为林可想抚慰它，并期待这抚慰，但得来的却是捏嘴。卡卡立刻凶狠地大叫：“卡啊！”并闪电般伸头，回敬林可一口。人鱼的牙齿锋利，一下便在手背上刮出血痕。很显然，它不喜欢被捏嘴。这也是正常的，对以声音作为攻击手段的卡卡来说，这举动无异是威胁。不过，曾在小木屋里与人鱼共度一段时光的林可已经明白如何对待它。

她表现得很平静，没有被惊吓到的防御，面上是微笑，微微眯眼，露出牙齿。对野兽来说这应该是示威，但对人类而言是善意。挺有趣的不是？卡卡的瞳孔缩了一下，叼着林可的手指没有动。它已经明白，林可这神情便代表“不打架”“一起玩”。

不打架时，总是会有好东西给它的。温暖的体温，柔软的怀抱，梳顺的头发和美味的食物。尽管现在林可身无分文，但这种过去养成的条件反射确已发挥成效。卡卡尤喘着气，寒冷的呼吸吐在林可手上，又用力啃了一口。但它这次是含着，配合死亡凝视的金色眼睛，很有分寸。牙尖陷在林可皮肤里，只是让她痛，林可轻轻抽手，它就张嘴，让她拿出来。

它眯起眼，发出短暂急促的叫声。“卡……卡阿卡。”喉咙里吐出碎丽的音节，余音缭绕。林可摸摸它的下巴，它将整颗头放在她手上，有一点沉甸的重量，林可捧起它的脸。

金色的眼睑凝视着林可，她慢慢摩挲它的下颌，从下巴到耳后，舒适的温度令它眯起眼，发出颤抖的轻哼。异兽又一次朝林可仰起头，裂开嘴，露出獠牙，和内里青蓝的舌头。它决定再给一次机会，等待温暖。林可说：“卡卡。”

她将拇指轻轻抚在卡卡嘴上，并不用力，只是笼罩，告诉它，暗示它，想要亲嘴，要听她的话。“卡卡，”她用低沉缓慢的声音说：“你得带我去找船。”

没能得到人类的舌头，卡卡感到受了欺骗。它烦躁地甩着尾巴，左右晃头想摆脱这手，瞪着林可，目露凶光。“卡啊！”它冲林可大叫，两只手一撑就想跃回水里，当然林可搂着它，它没有自己想象那么行动顺畅。她顺势推了它一把，和和湿润的长发一起滑到水里，能感到有力的鱼尾撞击到大腿，那种水下看不见的触感，比在空气中要有力和危险得多。这是阳光照射的区域，卡卡本能地向水里潜去，但林可终于拉着它向上，让它听她的话。

“你得带我去找船，卡卡。”她一遍又一遍重复。“船。”

卡卡知道什么是船，它很聪明，它只是不想听林可的。它在海上泄愤地游了一阵，频频发出不高兴的叫声，并且一直伸出两条手臂，猛推林可，要把林可弄掉。

有一下这还挺麻烦，要是独自一个漂在海上，林可就遇难了。林可坚定地像一条水蛭一样缠在卡卡身上，无论它怎么咬她都不放开。最后卡卡愤怒地在林可身上拍巴掌，噼里啪啦乱打：

“卡啊！”

它发脾气，鱼尾乱甩，在原处跳。幸好僵持了一会儿它就没力气了。卡卡是个懒鱼，能被投喂就懒得找食物那种。它不喜欢白花力气。而在海面上，露出水面的空气重力会令它多花很多力气。卡卡萎靡地在石头后休息了一会儿，还不忘瞪着林可，林可就始终无辜地看着它。最后，它重新动起来，不情不愿地朝一个方向游去。

那个目的地比林可想象的近。在绕过半个小岛后，就能看到远处的绿意。那是另一座小岛，渺小而远，但总会到。巨大的洞穴越来越近，像露出低垂的兽口，幽深、冰冷、黑暗，张开悬挂藤蔓的巨网，俯视他们接近。

卡卡一直向前游。他们很快感知到温度的变化。水变得温暖了，且肮脏。灰和烟沿着海水向外蔓延，也许不久前火才熄灭。船体的残骸随着退潮，一波一波地向洞口外推。林可试图远眺，但人类的视力实在很差，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水面上波光粼粼。幸运的是已经看不见食人鱼，不知是被卡卡赶走，还是随着潮水离开。说起来，林可想，食人鱼为什么会出现在海里？它们不是雨林里的物种吗？

这件事在事后想起来，的确显得古怪。人类持有许多现代武器，难道就在这里全军覆没？这听起来逻辑很通，但未免很怪异。林可看了看船，没有感觉有人类的喧哗，她又看了看卡卡。卡卡抿着嘴，一脸不高兴的神色，停在这里显然不想再进去，还打尾巴。也许是因为人鱼的歌声，让所有人都做着梦死在海底。

他们不能再前进，如果有幸存者，水的热度和突然的事故都会让卡卡暴露和受伤，也许得在周围找找收获。林可犹豫着眺望，之前一直想来船这里，毕竟她不能独自在荒岛生存。看来只能找找附近有什么可用，林可无论如何得检点东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