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皮肤里缓慢地流出鲜血。

林可沉默地低头看着，卡卡愣了愣，也举起手指看着。她趁这时候，若无其事又艰难地将身体移开。但卡卡舔了舔血液，眼睛斜看着她。舔完了，它又伸出手，被林可握住。

林可说：“不可以哦。”

“卡卡啊。”它没在听，想往前伸。

林可握紧了它的手，重复微笑：“不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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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新奇的客人又一次逃回水里，林可开始觉得，晚上很能期待。这是个奇异的秘密，她在屋里偷偷养了一条鱼。林可每天在泳池边供应新鲜肉块，而人鱼出现的时间开始固定并变得长久。它已经知道这里有肉，会定时来觅食。林可有时会感到一种驯养流浪猫的既视感。当然人鱼仍很警惕，和林可保持着距离，林可也不确定是否可以接触它。每一个夜晚，林可都整夜陪它度过，直到晨曦初现，人鱼离开。不过玻璃门重新安装好后，她没再关门。

玻璃门奈何不了人鱼，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刻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情景。第一晚仍像在刀尖上走路，林可当着人鱼的面收起手机，回到屋里关门，又大开。她能感受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盯到她关灯上床睡觉。林可以为自己会很快睡着，实际上她盯着天花板失眠两小时。可喜可贺的是，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她还活着，挂衣架还在手上，而且没有做梦。

这开始看来不错。人鱼并不排斥在林可面前吃肉，它会在池水里自顾自地玩耍，等待林可送饭。它和林可像是在这里各据一方，又毫无关联、林可给它放音乐，人鱼第一次听到声音时，不明白而警惕地四处搜寻。它很快就发现摆在它身边的IPad和上面播放的视频。“CAA！”它突然勃然大怒，冲着视频大吼，颇像第一次看到镜子的猫。

然后IPad的屏幕碎了。

林可坐在一边，仿佛事不关己，当然她的注意力全都暗中在人鱼身上。人鱼先愣了下，然后瞧着屏幕，毕竟画面在动。林可不知道它在想什么，也许是确定了IPad无害，它后来也没再吼过IPad。

所以林可也就没换钢化玻璃膜。挺意外的，林可看了看玻璃门，难道这不是它撞破的？

老是人鱼人鱼地叫，听起来很拗口。林可打开阳台的灯，让光芒照亮夜晚，现在人鱼仅是抬头看看，就又低头玩自己的。它摆弄这些塑料球的动作灵活，将它们在水里拨来拨去，自在地打着尾巴。说起来，林可记得第一次见到它时它尾巴上还有个大铁钩，现在看起来钩子已经不见了。

是被追杀了吗？她想。急救箱已经收起来了，林可没有发挥多余的爱心。

养鱼的第八天，人鱼已经会在iPad没电变黑时，把东西推过来，丢给她表示不要。

林可：“……”何等颐指气使的鱼。

但它的确很美丽。看在这种美丽上谁能不原谅它啊。随着吃饱饭生活惬意，人鱼开始梳理自己。它会花很多时间坐在水池边梳理长发，将自己小巧精致的脸蛋完全展示在月光下，然后轻声歌唱。它的嘴唇是青蓝色的，皮肤像玉一样坚白。——不是形容词，就是和玉一样。覆盖在它脸上的不是皮肤而是细鳞。它的眼睛是青蓝的，金色的不过是眼睑，林可猜测那能让它在海中视物。它偶尔拉起眼睑时能看见，瞳孔比人类小一些，和鱼更类似。但和这张毫无表情的面孔组合在一起，有一种非人的诡艳。

世界上应该没有妖魔吧。林可一边往它身边摆着肉，一边想。人鱼的尾巴晃来晃去玩球，压根没注意她，水溅到林可身上，把她浇了个透心凉。林可冷静地说：“喂。”人鱼听见突兀的声音，抱着头发触电般地回过头来，弓背朝她龇牙。那样子几可称作持靓行凶。

“CAA！”

它的声音激起水池一片涟漪。

林可抹了把水，“是时候给你取个名字骂你了。”她说：“叫卡卡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