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奈斯·莱特的冷汗瞬间就顺着他的脸颊,滚入了他价格不菲的白绸制成的衬衣之中,留下来一点汗渍。
喉结上下滚动,安奈斯·莱特吞咽了几次口水,面部微微抽搐,几次三番张口却又说不出话。
颇为局促不安。
他看向端坐在雕刻着蒂斯国王室纹章的国王专座上的小女王,在她那似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目光之中,看到了明明身形足够高大但却局促得犹如鼠蚁的自己。
自己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居然在一个四岁的小姑娘面前失态?
不应该,可太不应该了。
即便女王陛下在遭遇变故之后,有所改变,但本质上……
她现在,仍然是本质上只有四岁的小姑娘。
根据眼线传来的消息,近日,小女王在行为上也逐渐趋同与四岁的幼童。
自己堂堂一介公爵,有什么可怕的?
安奈斯·莱特挤出一个笑容,紧张的心情逐渐趋于平复。
更何况,他也有信心,自己的那些亲信将事情处理得没什么大问题。
深吸了几口气,安奈斯·莱特挤出来一个假笑:“陛下,您说什么,老臣愚钝,听不懂。”
啧,又以“老臣”自称。
巴罗莎冷笑一声,这次,可没有给莱特公爵留面子:“本王说的是,莱特家族在多尔干州以高达百分之五十的利率向平民和奴隶放贷呀?这么说,安奈斯卿可是听明白了吗?”
相比躁动不安的安奈斯·莱特,巴罗莎表现得要平静许多。
她双手交交握,脊背挺得笔直。
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牛奶,稚嫩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安奈斯·莱特不知小女王掌握了多少消息,从她可爱的脸蛋上甚至读不出什么多余的讯息。
谨慎起见,安奈斯·莱特矢口否认:“陛下,一定是有人诬陷老臣!老臣祖祖辈辈都对皇室忠心耿耿,创世神在上,老臣若有一句假话,定然会永远遭受厄运的折磨!”
巴罗莎莞尔,脸上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她说道:“那么,无缘无故,他们为什么要诬陷安奈斯卿呢?”
“这、这……他们应当是嫉妒老臣深得陛下的信任!”
“安奈斯卿的意思是,你领地内的奴隶和平民嫉妒你这个小领主深得本王的信任?”
哦,奴隶和平民!
安奈斯·莱特灵光一闪,近日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也联系了起来。
那天,杀了他派遣出去的缉拿逃跑奴隶的人,果然是小女王身边的人;前几天,领地内出现的疑似探子的人,想必也跟小女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虽然也不是说没有心理准备,但真正被戳破的这一刻,安奈斯·莱特也只剩下了,果然如此的感叹。
挤出了僵硬的惊诧的表情,安奈斯·莱特还是装傻到底:“陛下,原来竟然是那些对老臣心怀不满的平民和奴隶在构陷老臣!他们一定是好吃懒做、凑不齐赎身费,才污蔑老臣的!恳请陛下相信老臣,老臣愿意与他们对质!”
在阶级地位和实力差距悬殊的蒂斯国,让奴隶、甚至是平民和贵族对质,可不是个好选择。
哪怕汤姆和杰瑞差点绑架了巴罗莎,但巴罗莎也不打算让安奈斯·莱特有机会对两人进行打击报复。
更何况,就按照安奈斯·莱特这般装傻的作风,想必在对质过程中,他也会装傻充愣。
蒂斯国的法律对贵族尤其优容,若是真对质起来,安奈斯·莱特可不会吃亏。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用这样以退为进的计策,看来是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有点东西。
但这话已经说破,巴罗莎已经打草惊蛇,今日若是不能敲打安奈斯·莱特一番,怕是日后,更难抓住安奈斯·莱特的把柄了。
小女王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安奈斯·莱特长舒一口气,略略挺直了腰板,道:“陛下,您年纪还小,容易被那些歹人蛊惑,但这可不是明君所为啊!”
安奈斯·莱特补充道:“陛下,您这样,可是愧对先王、会让皇室蒙羞呀!贵族就该有贵族的样子,平民也有做平民的道理,陛下应该明白,什么人可信,什么人不可信才对。”
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可眼角眉梢全是倨傲。
在一身金丝银线的衬托下,更显得不可一世。
张口先王,闭口皇室,似乎占领了绝对的道德高地。
全然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对待小人,也不必讲究什么道义。
尤其在这真小人一次又一次突破了自己底线的情况下。
攥紧了拳头,巴罗莎也作出了决定。
一扫脸上的忧愁,巴罗莎换上一副怒容,突然呵道: “将安奈斯·莱特拿下!”
安奈斯·莱特尚沉浸在洋洋自得中,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小女王突然变了脸,一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