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越来越闷热,他起身去打开船尾的一扇窗户。
“詹米,”我看着他的背,“你想要什么?”
他瞥了一眼周围,微微皱着眉头思考。“哦一个橙子会很好,”他说,“书桌里有一些,是吗?”没有等我回答,他掀开书桌的盖子,露出一小碗橙子,在羽毛笔和纸张堆里明亮夺目,“你也要吗?”
“好吧,”我笑了,“虽然那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一旦我们找到伊恩,你想做什么?”
“噢。”他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橙子,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你知道,”他最后开口说道,“我以为任何人都不会问我什么是我想做的事。”他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惊讶。
“似乎你在这方面不是经常有机会选择,是吗?”我干巴巴地说,“但是你现在可以了。”
“是的,这是真的。”他在手掌中滚动着橙子,低头看着凹下去的地方。“我猜着了你说的,我们可能不能回苏格兰至少短时间内回不去。”他说。我曾告诉过他汤普金斯揭露的珀西瓦尔爵士和他的阴谋,当然,我们一直没有时间来讨论这个问题或是它可能产生的影响。
“是的,”我说,“这就是我问你的原因。”
然后我不说话了,等着他跟我说。他过了多年亡命之徒的生活,首先要做的就是藏身,然后通过保密和化名的手段,从一个身份换到另一个身份,逃避着法律制裁。但现在所有这些都是众所周知的,他没有办法恢复他以前的活动甚至在苏格兰公开出现都不行。
他最后的避难所一直是拉里堡,但是,即使是那条退路,现在也已经没有了。拉里堡永远是他的家,但不再是他的,那里现在有一个新的领主。我知道他不会嫉妒詹妮的家人拥有地产但只要他是人,他一定会为失去遗产而遗憾。
我能听到他微弱地哼了一声,觉得他可能想到了跟刚才我想的一样的事情。
“不能是牙买加,也不能是英格兰拥有的岛,”他沮丧地说道,“托马斯伦纳德和皇家海军可能认为我们那时候都死了,但如果我们待的时间长,他们很快就能注意到。”
“你想过去美国吗?”我委婉地问道,“我是说,殖民地。”
他疑惑地揉了揉鼻子。“嗯,没有,我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我们离开王国政府确实会安全,但是……”他停下来,皱起眉头。接着他拿起匕首,快速整齐地切开橙子皮,然后开始剥。
“没人会在那里追捕你,”我指出,“珀西瓦尔爵士对你没有任何兴趣,除非你在苏格兰,在那里逮捕你对他才有好处。英国海军不会紧跟着你上岸,而西印度的总督们也不会说谁到了殖民地。”
“这是没错,”他慢慢地说,“但是殖民地……”他一只手拿着剥了皮的橙子,开始轻轻地把它往几英尺高的地方抛。“那里很原始,外乡人,以后再说吧,”他说,“一片荒野,对吗?我不喜欢让你陷入危险。”
他的话让我笑起来,他锐利地瞥了我一眼,然后捕捉我的想法,表情缓和为半带悲伤的微笑。
“是的,嗯,我知道把你拖到海上,让你被一条瘟疫船绑架还将你关起来是非常危险的,但至少我不会让你被食人族吃掉。”
我又想笑,但他声音中的苦涩让我咬着嘴唇忍住了。“美国没有食人族。”我说。
“有!”他激动地说道,“我印过一本天主教传教士协会的书,讲了有关北方的易洛魁异教徒的所有事情,他们把俘虏绑紧,然后切成小块,再当着俘虏的面把他们的心吃掉!”
“先吃了心,然后吃眼睛,是吗?”我不管不顾地笑起来。“好吧,”看到他皱眉,我说,“我很抱歉,但是,对于一件事,你不能相信你所读到的一切,另外”
我的话没有说完,他俯身向前,抓住我那条健康的胳膊,紧得足以让我尖声惊叫起来。
“该死的,听我说!”他说,“这不是小事!”
“好吧……不是,我想不是,”我试探着说道,“我不是故意取笑你但是,詹米,我在波士顿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而你从未踏足过美国!”
“这是真的,”他淡然说道,“你认为你生活的地方跟现在是一样的,外乡人?”
“嗯”我开了口,然后停住了。我所看到的波士顿公园附近的历史建筑,带有小小的铜牌证明它们的古老,其中的大多数都是在一七七年以后建造的,还有许多更晚一些,而除了一些建筑……
“哦,不,”我承认,“不一样,我知道它们不一样,但我不认为它完全就是个荒野,现在那里有城市和城镇,我知道有很多。”
他放开我的胳膊,坐了回去,另一只手仍然拿着橙子。
“我想是那样的,”他慢慢地说,“你没有听说过这么多的城镇只因为这是一个野蛮人的地方,虽然风景优美,但我不是一个傻瓜,外乡人。”他的声音变得略微尖厉起来,然后他把拇指野蛮地插进橙子,将它掰成了两半。
“我不相信一些东西,只是因为有人写在了一本书里看在上帝的分上,我印了这该死的东西!我知道一些作者只是江湖骗子和傻瓜我见过他们!我当然知道浪漫想法和冷血事实之间的区别!”
“好吧,”我说,“虽然我并不确定浪漫想法和印出来的事实的差异是否容易区分,但即使有关易洛魁异教徒的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整个大陆也不是挤满了残忍的野蛮人的。我知道很多,你知道的。那里是一个非常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