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血红的,巨剑。
“……”
这究竟是为什么?赤山之内到底封印着什么?广平自沉于寒潭的那些年,是真得在请罪,还是暗中做着别的事情?他有没有帮手?他的帮手是谁?一个人,为了道无涯,为了寿元无限,为了凌驾于世界之巅,当真能如此凶残无端?
如若平时,肖跃肯定会问这些问题。
但此刻的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其他,虽然肖弘的惊诧与愤怒也是他的惊讶与愤怒。可这些情绪,再次被近乎冷漠的专注所取代。
下一刻,手持血红巨剑的广平,望向了肖跃。
那双巨大的、没有眼瞳的眼眸里,是无尽的残暴与贪婪。肖跃,也就是肖弘,是由宇宙深处的力量直接孕育的生命。吞了他,便相当于拥有了宇宙的一部分,便会对天地至理有更深刻的感受。
那柄巨大的剑,一斩而落!
血色的光如从天而降的瀑布,九婴的毒焰与浊浪像是瀑布中冲出的凶兽。广平就算将小半边身体暴露在师兄师姐们的合围中,也要先杀死年轻的梵天
身死之后,那些最原始也最纯净的力量,将被其所吞噬。
那时,其将破境,将变得无可战胜,将取代王朝更迭,成为天下至强。
肖跃的视野,早已是一片血海。
难以想象的冲击下,其的皮肤竟是皲裂开来。骨骼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仿佛要解体一般。
修为间的差距,终究变得难以克服。
饶是肖弘再强,也不过修道数十年。而广平在与九婴相融后,甚至已短暂地摸到了无涯境的门槛。但置身万年前的肖跃依然不曾感受到太多的彷徨,因为当天地气机被广平锁死,甚至连引以为傲的速度都起不了太大作用时,只留下了一个选择。
他偏过脸去,轻轻吻了下慕玉儿的额头。
他解开了绑住自己与小姑娘的绳索,将近乎全部的力量变成牢固的清光屏障,又如温柔的怀抱般裹住了自己的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
现在的位置,离大师兄很远。
但他知道,师兄师姐们一定明白自己想做什么。稍后,大师兄会不顾一切地接住玉儿,而那道光明之力凝为的屏障,将在一段时间内确保小姑娘安然无恙。
做完这些后,肖跃平静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剑锋。
他的发丝折断,浑身上下都是鲜血,但细小的涓流中,却涌出了明亮的光斑。
那个时候,肖弘选择了燃烧。
这样的燃烧与自爆无异,又何其惨烈。可如果不能杀死广平,也总不能让他如愿。
肖跃的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明亮,能量溢散之后,将重归于天地,不会有半分落在广平身上。
只是,他忽然觉得,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清稚却坚定的声音,穿过一切落在了耳畔。
“小师弟,你不能死。”
“小师弟,我不让你死。”
澄澈的眼眸,仿佛血色里涌现的两旺清泉。在肖跃毫无察觉的时候,慕玉儿抓住了他的手,像初见时一般歪头笑着。
笑颜,大概是因为已经做出决定,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吧。
“我也不知道我是魔族,我也不知道老师为了保住我们的孩子,暗中输送了这么多力量过来。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想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你,你给了我这么多快乐与幸福,我也想给你一些东西。”
这些话,小姑娘没有说出口。
但它们却在肖跃的脑海中响起,清妙婉转仿佛春天动人的歌。这一切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发生的,当肖跃的视线从白皙的指尖转到那张美丽的小脸儿上时,两旺清泉已变成了墨玉般的颜色。
“……”
他忽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凉了。
但一切不可阻挡、无法逆转慕玉儿完全地敞开了心扉,灵魂深处的纽带如同黑暗与光明的两面,将两个人完完全全地连接在了一起。
曾几何时,他与玉琉璃是本命。
玉琉璃是诏言的翼灵,这种奇妙至极的本命联系也在后者的身上出现。
此时此刻,肖跃终于知道了它们的源头。
他的存在本身源自魔族所信奉的力量,慕玉儿是纯正的魔族皇室血脉。这就像是一种自然而然的选择,一种真诚且无畏的牺牲他的小姑娘在完全敞开心扉后,力量顺着那些看不见的纽带,源源不绝地来到了自己体内。
本命,能将彼此的力量放大。
不!!
凄绝的嘶吼自唇间迸出,仿若无穷无尽的魔息变成了刀峰上的无限光明。在血色巨剑斩落的刹那,暴燃十数里的烈焰迎了上去,如同古神积蓄了万年的怒火!
轰!!
烟火炸开,凄艳绝美。
肖跃甚至没有去关心血色视界上的裂缝,抑或是广平指缝间凝稠的鲜血。他拼命地抱着慕玉儿,像是要和这具越来越透明的身躯融为一体。而小姑娘的小手放在肚子上,眼睛里是悲伤、是愧疚、是不舍…是竭尽全力后的释然与…遗憾。
她拼尽一切,也不想让年轻的梵天死去。
虽然这意味着,耗尽余下修为的她,与那个连世界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孩子,都要死去。
此刻,梵天所失去的,成为了肖跃所失去的。
梵天的悲伤痛苦,成为了肖跃的悲伤痛苦。
天色变得无比黯淡,黑云犹如沉重的幕布,但又忽然被人掀起了一角。一只黑色巨手毫无征兆地出现,一把握住了肖跃和无声无息的慕玉儿。
苍穹之上,无比明亮。
扶生大陆的晶壁倒映着光芒,如同一面燃烧的镜子。一道光从宇宙最深处降临,白炽凝炼的火舌不知吞噬了多少漂浮的星辰与陨石。
它撞在了晶壁上,于是晶壁裂了。
还有一道落在了厄生大陆上,于是未央钟化作的防护,完全消失。如同穿约时光,如同因果连接,万年前梵天失去妻儿时的那一斩,在万年后的世界上空突然出现。
“这…这怎么回事?!
“他…他还能回来吗?!”
“那个臭小子,究竟搞什么鬼…不会真得被梵天吃了吧?!!”
“他会回来的。”
寒如梦看了姜乐鱼一眼,眼里映着无数流火。
“即便因果真得相连,即便他真得陷于过往而无法自拔,他也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