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秋水论剑大会的历史由来已久,都是一些江湖上数得上名号的门派和游侠参与。秋水山庄的现任庄主为人仁善,深受武林人士崇敬,一手秋水剑法出神入化,十三年前力挫群侠,因而登上盟主之位……每次的秋水论剑大会都是人才济济,我说再多,也不如亲眼目睹来得畅快。”
如许听得入神,对那秋水论剑大会越发神往。只可惜自己三脚猫的功夫连敲门砖都不够,如今抱上了云渐寒这样的大腿,可以一睹盛会,真是想想都兴奋。
身旁的草丛忽然发出簌簌的异动,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靠近,她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赶紧凑到云渐寒身边,抱住他的手臂。
“好像有有有有……东西……”
云渐寒拨了拨火堆,将火焰挑得更明亮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不用害怕,今夜我守着不睡,不会有蛇虫鼠蚁。”他伸出手去,似乎想摸摸她的额头,但最终只是扶着她躺下来,轻声道,“睡吧。”
如许乖乖躺下去,手指尖不慎碰到一点湿湿凉凉的寒气,一下子缩回来,那是沾了夜露的小草,夜里深冷,遍地都是湿寒,也就她身下的一张简易小床被精心地铺过,一点儿寒气都没有,盖上他贴身穿过的外衣,竟还暖得有些烫手。
如许悄悄睁开一条眼缝,云渐寒正坐在火堆边,火光跳动着,暖黄色的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晦暗不明,那睫毛如扇面一般在眼睑下方落下一小片阴影,竟生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孑然来。
就好像他不是刚开始坐在这里,而是守着这团火已经很久很久了……
如许说不出这种感觉来,好似把整个胸腔都掏空了,绵绵地钝痛,浑身空落落的,无处可依。
“云大侠……”
黑夜里她的声音低沉发哑,像是一道低颤的琴音。
云渐寒转过头来,却见她侧着身子,整个人裹在自己的外衣下,只露出一只手枕在耳朵下,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自己,“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两人相识不过两日,他却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便是亲生妹妹也不过如此吧?更何况只是路边遇上的陌生人?
云渐寒目光微沉,过了一会儿才说:“山里危险,你一个姑娘家,我若不多加照顾,你如何保护自己?便是寻常人见了也会施以援手。”
如许哦了一声,这个理由倒也合理,然而心里有股淡淡的失落。
原来自己只是个寻常人啊……
不知怎的,她忽然就很想说话,手臂在草床上一支,撑起半个身子,凑过去低声说,“云大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说罢伸出食指在唇尖一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眼眸里一闪一闪的,甚是憨真,“你可不要和别人说,不然我就要被抓回去做那老头子的填房了!”
云渐寒的目光隐藏在暗处,看不清楚。如许见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尾音微扬,透着几分异色,“老头子?填房?”
如许嗯了一声,点头如捣蒜,“看上去比我爹还老呢!这么大年纪娶妻,可不就是填房?”
“你见过?”
如许点头:“见过啊,不过是画像,满脸都是皱纹。胡子头发都有些白了呢!”
云渐寒不再说话了,低头去拨弄火光,将它拨得更亮些。如许等了好久也不见他说话,便坐起来,食指和拇指捏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拽了拽。
“云大侠,你可要救我啊……”软软萌萌的声音就好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在云渐寒的耳朵上。
他声音绷得发直,“既有婚约,我如何救你?若你不愿意,可和父母言明,退婚便是。”
“若是能退,我何必跑出来呢。”她又拽了拽云渐寒的衣袖,“云大侠……”
云渐寒将拨火的棍子放在一旁,转过身去按住她肩膀,“好了,不是说要去参加秋水论剑大会吗?接下来要走很多路,早点睡。”
如许还想说话,却被他按了回去,只得乖乖盖上他的外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可惜接下来他都专心看火,连吭都没吭一声。如许看了好一会儿,实在捱不过睡意上涌,昏昏然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还是昏暗的,雾气弥漫在山林中,只有偶尔几声鸟啼钻入耳朵。如许揉了揉眼睛,看见云渐寒还是坐在昨晚那个地方,火还未歇,暖融融地烤着,将周围雾气驱散。
他真就那么守了一夜?
如许颇不好意思地坐起来,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几分鼻音,“云大侠,不如你也睡一会儿吧?接下来我来看着好了。”
云渐寒转过头来,“醒了?”他站起来,“我去烧点水。”
一夜未睡的人,倒比她还来得精神,两个人烧开水吃了干粮,天已大亮了,风声、鸟鸣声到处都是,林子里彻底热闹起来。
如许一开始自称对这一带十分熟悉,可真走在山路上,却发现完全被云渐寒带着走,偌大的一座山,真要翻过去也吃力得很。一开始她还能吃包袱里的干粮,可那些小零嘴哪里能果腹,没几顿就吃完了,接下来全靠云渐寒抓鱼摘果子烤蘑菇度日。
石县和丹阳县就挨着一座山,如许起初还担心自己被人找到,可一进县城,沿途并没有任何异样,这才放下心来。
也不知自己这一番出走,老父和姐姐有多生气,又往哪里寻人去了,若是被寻到,一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这般想着,便更不愿意回去,只盼着一直跟着云渐寒,一路行遍大江南北,过一过那本子里肆意恩仇的女侠瘾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