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许忽然生出几分拘谨来,手指绞在一起,云渐寒摸了摸她的脸颊,心里发痒,很想亲亲她,目光瞥见一旁放着的点心,满满一盘呢,只剩下两块了,问,“方才怕你肚子饿,便叫何妈妈送来碟点心,可还饿?”
那碟点心她根本没碰过,全进了何妈妈的肚子里,也就方才喝了一点儿水,现在又饿又渴,难受得紧。
她点了点头,“嗯。”
云渐寒不知缘故,还以为她吃了一顿还不够,笑意越发深了,“小馋猫。”他两手撑在床边,弯下身子,偷袭一般亲了一口她的嘴唇。
如许只觉得嘴唇一热,蓦然睁大了双眼,愣愣的样子就像呆兔子一样,云渐寒一笑,大步走了出去。
不消片刻他就回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鸡丝雪菜面条,咸香扑鼻,勾人得很。他将面条放在桌上,拉着她坐下,用筷子卷起面条,轻轻吹了两口送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
如许呆了一下,似不大习惯被人喂食,片刻才张开嘴,安静地咀嚼。云渐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看她咽下去了,便要喂第二口,如许忙推了一下,“我自己来吧。”说罢自己接过筷子和碗,低头继续吃起来。
云渐寒盯着她看,她吃东西很快,这一点并不像个富贵人家的小姐。但想她家中突逢变故,一个人颠沛流离地到了丹阳,怕是一路上没少挨饿受冻,因此吃东西狼吞虎咽些,也好理解。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那是在路边的一个小茶寮,说是茶寮,其实就是一个临时支起来的摊子,里边卖着很廉价的凉茶,很少有客人会歇脚。他偶尔经过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在煮茶,看着甚是可怜,他会进去喝两杯,每次都多给一些钱。
那一次老婆婆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年轻的小姑娘。
他记得那一天很温暖,没有风,落日余晖照在她身上,就像镀了一层薄薄的金纱,连头发丝都泛着光泽。她摇着蒲扇,正专注地煮茶,乌黑的发间簪了一支鎏金扇形流苏钗子,因来回摇扇的动作而反射着阳光,就像一道开辟天地的利斧,一下子刺入了他的眼睛,劈开了所以的黑暗迷雾,直直刺入他的心底,一切都豁然开朗起来。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好似过去二十五年的人生一下子变得灰暗不堪,只剩眼前唯一的光亮。
只一眼,便是一生。
他走了进去,一碗茶从天亮喝到天黑,期间没有什么客人,他便装模作样地和她聊天,一双眼睛几乎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她的话很少,只说自己是逃难来的,被蔡婆婆好心收留。蔡婆婆年纪大了,风吹雨淋的,对身子不好,她便帮忙看着摊子,挣个寄住的房租罢了。
她不肯多说,云渐寒便耐下性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虽说是一个小茶摊,但收拾起来颇费功夫,他寻机主动帮她收摊,又送她回家,大概是他长相过于出挑,言谈之间又温和有礼,实在不像恶人,如许迟疑之后,并没有阻止他的帮助。
之后他日日都来,每次都随意地点一碗茶,然后与她聊天。有时候客人多,她忙不过来,便会帮忙煮茶或是收钱。
相识久了,她的话渐渐多起来,她知道他从西域而来,家中世代经商,如今天下大乱,他感慨民生之艰难,便应了扬州太守息琛的招揽,成了太守府的幕僚。
他也知道她曾是冀州清河县的富家小姐,家中世代经营药材,却被当地官员陷害通敌,阖府入狱,家产充公。她拼死才逃出来,一路南下到了丹阳,若非蔡婆婆收留,便要死在街头。
冀州清河,云渐寒知道,那是新朝的地盘,这些年新朝初立,到处都需要用钱,地方官员为了敛财,对于某些不听话的富户,便会随意罗织一个罪名,待到灭族后,将所有财产尽收囊中。
清河温家,便是如此。
在他眼中,她虽身负血海深仇,却并未因此怨天尤人,即便身处泥潭,还是努力地生活。但是,从今往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了,他会永远站在她身前,挡下所有的疾风骤雨。
他将两杯酒斟满了,轻轻递到她面前。
“喝了合卺酒,我们便会琴瑟和合,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如许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落在自己脸上那两道视线,滚烫得似要将她灼化了。她深深地盯着酒杯,有片刻的犹豫,但很快便接过来,冲他微微一笑,眼眸里横波流转。
她浅饮半杯,再与他交换,饮下他杯中剩下的一半。
合卺礼毕,从此良缘缔结,白头永偕。
烛影明晃,照得她脸颊细白光滑,似一团豆腐般生嫩,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上去。然而指尖一触及肌肤,便跟生了根似的,再也移不开,手上微微用力,便将她掰了过来,一偏头深深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