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老者看了如许,越发恼怒,“当我老头子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使了吗?岂能认不出我家小姐!这分明是个冒牌货!”
云渐寒心头一震,猛地看向如许,这才发现她面色苍白,手心里凉得如浸了冷水。但她依旧镇定,双手藏在披风下,目光落在老者身上,淡淡地开口,“杨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方才这老者正是温家的老仆人,因前两年告老回家了,所以逃过一劫,得知温家惨案后,便不管儿子媳妇的劝,执意回来守着温家。是以没有人知道原来温家还有一个老仆人在,真相被揭穿得太过猝不及防,如许整个人都是凉的。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杨伯使劲盯着她,试图从她的容貌中看出些许端倪来,这么猛瞧着,还真瞧出几分眼熟来。
“你……你是二小姐?”
温家上下,云渐寒早已查了个底掉,温老爷重情重义,在原配夫人故去后也从未有其他女子近身,膝下就一个女儿,哪里来的二小姐?
温如玉养在深闺,性情温和,她也是,不仅如此,温家的事她亦十分清楚,她若不是温如玉,那她到底是谁?
云渐寒如坠冰窖,忽然发现自己无法看清身边这个女子。
杨伯近前一步,瞧着如许,惊疑不决,“你真的是二小姐?你还活着!”
如许微微一笑,却显得极为勉力,她握住了杨伯苍老干枯的双手,“嗯!我回来了。”她看了眼云渐寒,却又飞快移开视线,心跳如鼓,低着声音道,“这是扬州太守麾下的军司马大人,亦是我夫婿云渐寒。”
杨伯眼眶里蓄了泪水,看云渐寒的神情不再带着敌意,不住地点头,“好,好!老爷和大小姐在天有灵,也该宽慰了。”他抹一把眼泪,复又问如许,“二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您去哪里了?”
如许抿了抿嘴,极力忽视掉投在自己身上那道迫人的视线,低头沉默一会儿,才从简说道,“我……我被我真正的亲人找到了,当时还小,来不及告诉你们。”她吸一口气,强笑起来,“我得知温家出事,便投奔了扬州太守,息大人听闻郡守所作所为,极为愤慨,毅然揭竿反抗伪朝,这才替温家伸冤了。”
杨伯眼神里闪烁着掩不住地激动之色,一把跪下来指天大哭,“老天啊!老天有眼啊!让恶人得了报应!老爷!老爷!您听到了吗!您当日的善举!今日便有了善果!好人啊!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啊!哈哈哈哈!”
如许死死抿着嘴,眼眶里泪花闪动,她赶紧去扶杨伯,“杨伯,别跪着了,快起来吧。温家就剩下您一个老仆,不能再出事了。”
杨伯颤巍巍地起身,抓着她的手,又去抓云渐寒的手,激动地整个人都发抖,“二小姐,二姑爷,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别走了!老仆我去买些吃食,老仆下厨,给二小姐和二姑爷好生做一顿!”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并不知道如许的口味,便问,“二小姐想吃什么,老仆去买!”
如许终于有勇气看了眼云渐寒,却见他眉头深蹙,神色发冷,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她目光似被烫到,忙收回视线,柔声对杨伯道,“不必了,我们自有住处。这里……还劳烦杨伯看着,过几日我再来。”
杨伯点点头,抹一把眼泪。
本想在温家好好呆一下午,杨伯的出现,扰乱了一切,如许再也呆不下去,满心满腹都是如何向云渐寒解释的慌张。
街头人烟罕至,原本车水马龙的大街空旷的只剩下风吹过屋檐的声音,她看似淡定地信步走,实则内心纷乱如麻。
这一路是如此漫长,她等着云渐寒问,但他始终没有开口。
河岸边有一艘小舟,也不知是谁家的,此时正孤零零地靠在岸边。
“我想去划船。”她指了指船,打破了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鼓起勇气看着云渐寒,目光露怯。
云渐寒没有拒绝,沉默地走过去,自己先上船,再牵着如许的手拉她上去,船桨轻摇,慢慢地离开了岸边。
已是快要入暮了,云霞飞红,如织女手里的锦绣,远远地朝东方天空飘去。
如许挺直了腰背,侧头瞧着两岸风光,记忆中的鼓乐喧天犹如风吹云动一样地消散了,街两岸青楼画阁还在,却已是物是人非。
船儿停下来,正在河中心,随着微波轻轻摇晃,将她的声音轻轻飘入他的耳中。
“我叫温如许,是温家的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