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溯的指尖在她臂上的守宫砂上,轻轻打着旋儿。
他没说话,卧房里烛火慢悠悠摇曳着暖光映在墙上,透着私欲语还休的暧昧。
柳凝的心怦怦直跳她抽了抽手臂可被男人抓着,挣不开。
景溯的眼神略有些幽暗,半晌他启唇,低低笑了一声。
“卫临修不行?”
柳凝抿了抿唇:“夫君身子不好殿下可满意了?”
她推开他的手,将滑下肩头的衣衫提上去轻轻福了福身。
“夜色已深既然殿下满意了我也该回去了。”
柳凝匆匆转身,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手却从身后伸过来,抵在门边将她困在怀里。
“急什么。”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今日你抛下孤和卫临修出去玩了这么久今夜月色正好不如就在此刻补上。”
他声音里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
柳凝皱眉:“你”
她话还没说完,却低低惊呼一声整个人忽然被他拦腰抱起放到了不远处一条窄窄的软榻上。
头一歪,发边的玉簪掉在了地上,断成两截。
柳凝背陷在柔软的榻垫里肩头被他按着,仰起脸,对上头顶男人的视线,眉头皱得更深。
“你疯了?”
她咬牙,却不敢高声,生怕惊动隔壁的卫临修。
“急了?”景溯轻笑,“我就爱看你这副表情。”
她总是那副温柔婉约的模样,就连杀人也是,第一次在杏花林见她时,她杀了她的婢女,毫不手软,唇畔却还挂着微笑,眼睑柔顺地微微垂下,好似菩萨慈目低眉。
他当时都有些分不清,她是勉力装出来的镇定,还是本性如此。
又如何能不引人心动,想将这假面具撕下来。
景溯弯起唇,盯着身下女子的脸,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胛处,另一只则缓缓下移,搭在了她的腰间,把玩起那里垂下的衣带。
柳凝被困在他落下的阴影里,有些喘不上气来。
这回她没再示弱,纤细的手腕抵在他胸前,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着。
挣扎间无意扫落了一边小柜上的青瓷茶杯,“铛”一声碎了一地,茶水沾湿了景溯一侧的衣袖,但他只是瞧了一眼,便满不在乎地移开目光。
刚刚茶杯碎裂的声音不轻,尤其是在寂静的深夜。
柳凝屏住了呼吸,听到隔壁传来了轻微的响动声,随后她又听到了“吱呀”一声,有人走了出来。
卫临修醒了。
她心头一片冰凉,手无力地垂下,浑身僵硬。
景溯低下头,轻轻咬住她的耳垂,激得她浑身一颤。
“你可以把动静再闹得大一些。”他凑在她耳边低语,另一只手慢悠悠解开她的衣带,“这样卫临修就能发现你在这儿了你猜,他会不会救你?”
柳凝咬住下唇,一声不吭,可景溯的双眸却是一暗。
他从她腰间快速抽出散落的腰带,再将她的手臂高举过头,一圈一圈绑在她的双腕上。
烟紫色的丝锻,缠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越发晃眼也彻底断了柳凝的后路。
这下她动弹不得,只能在男人身下,任他鱼肉。
景溯不紧不慢地褪着她的衣衫,柳凝看着他的动作,同时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恳求之意:“殿下”
“嗯?”
柳凝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求殿下今日先放过我吧。”
她从未这般哀求于他。
可也只能如此,她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放低姿态,便要承受他的肆意妄为。
“放过你?”景溯见她求饶,倒是新奇地挑了挑眉头。
他伸出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尖:“要是放了你,那孤岂不是什么都没得着?除非”
柳凝听他语气随意,似乎还有商量的余地,开口:“除非什么?”
“除非你说两句好听的,让孤满意。”他指尖卷着她耳边发丝,轻声道,“今天晚上就不动你。”
甜言蜜语?
柳凝垂下眼:“殿下”
“还叫什么殿下?”他温柔地按住她的唇,“阿凝不懂该怎么叫我么?”
柳凝怔怔地看着他,她的确不懂,除了一句“殿下”,还能怎么称呼他。
难道叫夫君么?
又不曾三书六礼,连两情相悦都不是,不过只是他强迫,她勉力应付的关系。
柳凝迟迟未曾开口,景溯的脸色却渐渐阴沉下来,他唇边还挂着微笑,却泛着一丝阴冷的意味。
“叫不出?”
“我”她手被绑在了头顶,没办法抓住他的衣袖,只能勉强柔顺地望着他的眼睛,“哥哥哥。”
她在江州长大,江州多戏楼,也曾去看过几场,未婚男女情浓缱绻,便是这样的称呼。
不过柳凝心里毫无情愫,只觉得别扭。她声音有些僵硬,将不情不愿小心地隐藏起来。
即便是与卫临修相处,她也未曾说过这样肉麻的话。
景溯手一顿:“你叫我什么?”
这羞耻的称呼柳凝不想再重复一遍,她抿了抿唇,头微微偏到一边,可却又被男人捏着下巴转了回来。
“殿下明明已经听到了。”
“你再说一遍。”
景溯眼中兴味浓厚,指腹轻轻摩挲着她颌下肌肤,触感细腻如雪。
柳凝咬唇,迫不得已又轻轻唤了一句,然后看见他笑了起来。
“这是你们江州的称谓?”
她乖顺地点点头。
他笑了便好,心情一好,说不定就愿意放了她。
“殿下可以放我走了么?”
柳凝见他眼睑微敛,像是在琢磨着什么,忍不住轻声试探道。
她一面微微抬起身,却又被他按了回去,阴影重新把她笼罩起来。
景溯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似笑非笑:“你既然唤孤一声哥哥孤总得承你的情,满足你不是?”
她身上素白色的寝衣被掀开,露出月白色的小衣,上绣并蒂缠枝莲,周围的肌肤在融融烛光下,泛着细腻晶莹的光泽。
柳凝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俯身下来,要将她颈上的系带解开,终于忍无可忍,近乎本能地撑起身子,对准他的脖颈,一口咬了下去。
景溯微惊,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抵抗,他反应很快,堪堪避开,但还是被她的牙齿擦破了皮肤,一缕温热慢慢顺着颈边曲线淌下。
她是下了狠口。
明明之前还在温言软语,明明表情还是那样柔顺安静。
景溯眼中升起一抹阴鸷,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当初杀人时,也是干脆利落,毫不手软的。
血流得不多,映在柳凝眼里,却始终是触目惊心的红,她瞧着有些发晕,表情勉强还算镇定,只是脸色愈发苍白。
她唇瓣上还沾了一滴血,景溯一只手托住她的脸,拇指般按在她唇上,将那一抹血迹擦去。
为了防止再被咬,他取出一张素白丝帕,团起来塞进了她嘴里。
小衣的系带被扯开,却没有完全褪去,和其他衣物一样,凌乱地堆在她臂间和胸前,半遮半掩,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敏感部位。
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肌肤裸露在外面,与微凉的空气接触,泛起了一粒粒鸡皮疙瘩,景溯定定地瞧了她好一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的指尖移开她的唇,沿着垂直线向下,划过她的下颌、脖颈、锁骨最后停在了心口的位置。
柳凝的心脏有力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他覆于其上的手指。
“原来你这儿也跟活人一样,会跳的。”景溯轻嗤,语气来凉凉,“刚刚那一下,你是想咬死孤来着?”
柳凝浑身无力:“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没想让他死,不过是出于本能自卫,本想是弄伤他,叫他歇了心思,知难而退放她走可惜失败了。
现在她退无可退,已是败卒。
自打遇到他,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现在更是很快就要被他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柳凝恹恹地闭上双眼。
她想眼不见为净,他却连这点也不满足她。
“把眼睛睁开。”景溯冷冷道,“否则,孤现在就在这里要了你。”
柳凝睁开眼,有些意外。
听他的意思,倒像是不会对她怎么样。
然而也没有多少时间让她惊讶,柳凝看到景溯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只细长的锦匣,很快回到她身边。
他先从里面拿出一只青瓷瓶,取了点药膏,均匀地抹在柳凝心口处的肌肤上。
药膏刚敷上去时微凉,随后又渐渐辛辣起来,柳凝不适地蹙起眉。
她不知道景溯要玩什么把戏,只是看见他随后又取出一支又细又长的笔,似乎在匣子里蘸了些什么,然后朝着刚刚敷过药的地方,提笔点了上去。
柳凝下意识一缩,却被他按着,动弹不得,于是那笔尖便正正好好地触在了她皮肤上。
笔尖看着柔软,可一接触到肌肤上,却像是星火燎原,灼热感一层层蔓延开来,而且随着笔尖的移动,像是有一根根牛毛小刺,狠狠扎进她的皮肉里。
她比常人对痛更敏感,本能反应抑制不住,她嘴里塞了东西,叫不出来,眉头却几乎一瞬间紧紧地扭了起来。
眼眶里泛上了泪花,心口处的感觉越发强烈,好像有千万只蚁虫聚集在那里,肆意啃噬。
原来他还有折磨人的癖好?
可又不像。
柳凝视线微有些模糊,却也能看到大概,景溯屈身在她身前,提着那支细细的笔,似乎在勾画着什么,神情难得专注,哪里是折磨人时的样子。
有几缕发丝从玉冠中松散,垂落下来,遮住了他正在描画的东西,但透过缝隙,还是能看见一抹幽蓝色,盖在雪白的肌肤上,分外明显。
心口处的刺痛仍未消失,柳凝被缚住的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指甲陷在了掌心里,似乎被掐破了皮,冷汗慢慢从额头处沁了出来。
“很快就会好了,再忍忍。”
景溯此刻似乎已不计较她先前的冒犯。
他语气缓和,带着一缕淡淡的怜惜,似乎还颇为体贴她,用衣袖轻轻拭去她额边汗渍。
但他并没有停手,笔尖似乎在匣子里又换了一种颜料,重新点在她皮肤上。
心口处的痛与灼热反反复复,好生煎熬,柳凝看着胸口那一抹晕染开的幽蓝,脑子还算清醒,有点明白过来景溯在做什么。
她在书上看过,有刑罚名黥,以墨刺字于人面上,水洗烧灼皆不能除去,用剃刀刮开皮肉,能发现墨迹已入骨三分。
景溯用的笔与染料,似乎与黥面所用还有些区别,颜色更鲜亮些。
柳凝看不见他究竟画了什么,嘴被堵着,也问不出口,只能忍耐着心口的刺痛麻痒,还有心底渐渐涌起的屈辱感。
过了好久,肌肤上不适的感觉才渐渐消退。
景溯将笔放回锦匣,妥善地收到了柜子里,然后又拿出一只玉色药瓶,用丝绢勾了点药膏出来,一圈一圈划开,动作耐心而轻柔。
好像他有多怜惜她似的。
柳凝嘴里的锦帕被取了出来,她透了口气,却像是长时间搁浅在滩涂上的鱼,浑身脱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景溯将她的衣服拢起来,又解开她手上的束缚,撩起长衫,在她身边闲闲坐下。
“感觉好些了么?”
柳凝没回答,只是虚弱地撑起身子,盯着景溯看了一会儿,抬起手朝他脸上挥去。
她没什么力气,自然得不了手,不过下手又快又狠,景溯虽然抓住了她的手,眼角边却还是被她尖尖的指甲划破了一点。
景溯似乎没料到她真能伤到他,碰了碰脸上的伤口,嘴角紧紧抿起。
他似乎有些不悦,不过目光落在柳凝苍白的脸、泪水微沾的睫、还有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红痕,心头还是稍稍软了些,没有发作出来。
也不知为何,对着她的耐心,总是比旁人要来得多些。
“你的爪子倒是够利。”他沉声道。
榻上狭小,柳凝被他攥着手,身体与他紧紧挨在一起,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虚弱:“折辱我,就真的这么有趣?”
景溯一愣:“你觉得我在羞辱你?”
他有些怔忪,却很快恢复了寻常神情,从边上取了面铜镜,一边撩开她松散拢起来的寝衣,露出心口的位置。
他刚刚勾画的图案,映在镜子里,一清二楚。
是一只蝴蝶,翅膀是冷幽幽的蓝,上面轻盈地点缀着黑纹白斑,停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带着一丝诡异而暧昧的味道。
那里还隐隐作痛。
这蝴蝶他勾画得很美,她却觉得厌恶,比起装饰,更像是奴隶身上的烙印,盘踞在她胸口,强调着占有与所属,逼得她喘不上气来。
柳凝瞧了一眼,隐去眼中的厌恨,匆匆撇过头去。
景溯折腾完后,已经过了三更天,许是考虑到时间太晚,他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柳凝疲惫至极,却还是把寝衣整理好,掉在地上的外衫披了起来,整张脸除了眼角有些红,看上去分外平静。
她悄悄地回了房间。
客房里的灯亮着,卫临修躺在床上,听到柳凝推门的动静,翻身坐起,定定地瞧着她。
“你去哪儿了?”
柳凝把外衫紧紧地裹在外面:“我睡不着,生怕惊扰夫君便去外面逛了一会儿。”
她没有说确切去了哪里,刚刚在景溯房中,她听到了他出门走动的声音。
若是对不上,便露馅了。
卫临修满脸犹疑,正要继续追问下去,柳凝却吹熄了烛灯。
“已经很晚了,快睡吧。明日若有时间,再与夫君细说。”
房里顿时暗了下来,她摸黑上了床,钻进锦被里,将身体如虫蛹般裹了起来。
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若是灯继续亮着,叫卫临修发现了她手腕上的红痕,那就一点糊弄的余地也没有了。
卫临修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出口,轻轻叹息了一声,翻过身去。
他似乎也累了,很快柳凝耳边就传来了他均匀的呼吸声。
她自己却是久久难眠,明明已经累极,可是一闭上眼睛,黑暗里就浮现出景溯那张脸,还有他在她心口上刺出的蝴蝶,闪着磷火般的幽蓝色,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恍恍惚惚到了天亮时,才终于睡着,再醒来时,客房里却只剩下她一个人,卫临修不见了踪影。
问了随行下人,说他似乎被临时安排了什么事情,起来后便赶去了广陵官署。
他们在广陵只是暂留,哪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派卫临修去柳凝微一思忖,便明白过来。
十有八九是景溯巧立名目,将他特意支开。
柳凝心头幽幽沉沉,在妆镜前坐下换衣,寝衣褪下,胸前小巧的蝴蝶纹样显露在镜子里,提醒她昨晚并不是一场梦。
她没有多看,匆匆将衣裙换好,把胸前遮得严严实实。
这印记断不能让别人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