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声没想到,重病中的殷红秀居然同意见他。魏琦、李月秀和明花秀自然识趣,没有跟来。于是他来到殷红秀的房间,这里对他来讲是轻车熟路。走进这雅致的闺房,发现殷红秀早已梳洗完毕,正坐在茶几旁候着他。已年过三十的她,依然风韵犹存,容颜不改,只是现在的她明显一脸病容,头上缠着白布,有气无力地坐在那里。如此憔悴形容,惹得刘俊声的心中泛起无限怜爱。她身旁有个十来岁的小丫环在伺候着。刘俊声认得那丫环名唤小秋,是个胖乎乎的小丫头,虽称不上漂亮,但圆圆的脸蛋,样子也挺可爱。 殷红秀见他进来,吩咐小秋倒茶,然后就打发她出去。刘俊声慢慢坐下,听她轻声叹了口气。“刘大人,奴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呀!”最终,还是她先开口了,“莲儿这个不争气的丫头,竟然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养儿,养儿,都是还不清的孽债……我,我真是不想活了!”说着说着,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红秀呀!你也别太难过!”刘俊声轻声安慰道,“这也不是莲儿的错……你别太责怪她了……” “我一直不许她去私会男人,她原来倒也乖巧懂事……想不到,竟然为了那个柳公子,就敢忤逆我这个娘了!”殷红秀抽出丝帕,轻轻地擦了擦泪水,接着说,“真是女大不中留……” “你是说,她和梦云在暗中交往?” “大人,刚才您不是见了月姐和花秀吗?她们应该都告诉您了!您那位同窗好友,江南名士的夫人,来到我们这里,大吵大闹了一场……说的话,那叫一个难听,她说,我的莲儿是勾引良家少年的狐狸精,当时真是把我气死了!”殷红秀越讲越气,越委屈,“对了,大人,那柳夫人、柳公子毕竟与您有所关联,我现在是真没了主意,所以想请您……” “想找我拿个主意?”殷红秀点了点头。“其实,方才我便想到,这也许是件好事。梦云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勤奋好学,才华横溢,而且心地善良,莲儿要是跟了他,应该算是很好的归宿吧。” “哎呀,可是那位柳夫人……” “嫂夫人出身书香门第,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我想,她可能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而已。毕竟她也是孀居多年,含辛茹苦地抚养梦云,其实,也很不易……” “这些我懂!”殷红秀叹了口气,说道,“您是说,要莲儿嫁给柳公子……可是,那柳公子早已订有婚约,难不成要我女儿给他做小!” “梦云的条件不错了。”刘俊声说,“你可知当今皇帝推崇汉学,朝廷明年即将开恩科,以梦云的实力,必定金榜题名。我也会极力推荐,毕竟在朝中我也有些人脉的。等他高中,将来入仕,身边有娇妻美妾,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嘛。你也不必担心,梦云的未婚妻是他姑母的女儿。他的姑母当年嫁入了婺州郑氏家族,就是创立东明精舍的郑氏家族。此女名唤郑锦华,比梦云大几个月,我曾见过几次,是个温婉贤淑,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而且颇有才华,家教极好,与梦云很是般配,将来必定是贤妻良母,肯定是不会让莲儿受委屈的。” “真是这样?”殷红秀摇摇头,“我的莲儿就那么不好吗?只配给人家做小!也是,她有我这样的娘亲,天生就这样的贱命,还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俊声轻声安慰道,“我喜欢莲儿,她是个善良的孩子;我也喜欢梦云,他也是个好孩子。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梦云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登徒浪子,他肯定是真心喜欢莲儿的……否则怎会把家中珍藏的真本《莺莺传》都借给了莲儿。” “她们连这都跟您讲了?”殷红秀冷笑道,“就是这真本,把我们莲儿迷得晕头转向……应了他几次约……哼,谦谦君子怎么会去读这样的书!” “红秀,你怎也说得出如此刻板之言……以前我们不是也谈论过此书吗?”刘俊声笑了笑,说,“其实,这江南柳氏祖传的真本《莺莺传》,我也有幸看过,正是当年柳文庭兄借给我的。难不成这书现在你处,不如……再让我一饱眼福如何,这唐代真本可是无价之宝呀!” “真是名士风流呀!”殷红秀有些嘲讽地说,“我那时便以为,张生分明是始乱终。可是大人偏说,是崔莺莺性格有问题……”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这书嘛,当时是从莲儿房中搜出来的。我也真是气急了,后来就昏了过去,结果也没顾上好好研读这个珍贵的真本。您不提,我倒忘记了……书,不在我这里……大概被莲儿拿回去了吧……得空时我去问问她。不过,我觉得这柳公子好像读《莺莺传》读傻了,他居然一直管莲儿叫‘莺莺’……说什么莲儿是他心目中的莺莺……听莲儿是这么跟我交待的,现在想来真可笑,他是不是入戏太深了?莲儿怎么可能是‘崔莺莺’……” “是啊,这就正好说明了,梦云是个谦谦君子……他同莲儿在一起,也是发乎情,止乎礼的,对不对?” “您是看着自己的侄儿,怎么看都是好!”殷红秀感到有些乏了——她毕竟大病未愈。刘俊声早已看出,于是说道:“红秀,你现在病着,就别想这么多了,安心养病才是要紧。此时梦云必定回了婺州继续学业。等他下次回杭州探亲时,我抽空找他聊聊。然后再想办法说服嫂夫人,只要她肯接纳莲儿,将来莲儿行了及笄之礼,就……” “此事,我还要仔细斟酌,毕竟事关莲儿的终身幸福……” “这个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