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极为轻微的脚步声迅速掠过。

陆湫眠有些百无聊赖地研磨着砚台里的墨汁，一圈一圈，砚台里的墨色变得越拉越浓稠。

殷离手中的笔早就停下了，抬着头静静地看着站在桌边的陆湫眠。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询问出声：“你是在想什么呢？这墨都够用到明年去了。”

“啊？”陆湫眠被他的声音惊醒了，手上一晃，手腕上的锁链带着砚台整个翻倒在了桌子上。

黑色的墨汁来不及蔓延开来，就被殷离一道灵气卷起，重新落回到了砚台底部。

殷离无奈地扶好砚台，叹了口气：“怎么笨手笨脚的？”

陆湫眠随手把手里的墨扔到了桌子上：“既然我笨手笨脚，那尊主就自己来吧。”

原本说好的只是伪装身份，贴身侍从这种工作他还真的又些做不来。

椅子上铺了柔柔的绒毯，摆在桌子上的茶还带着微烫的温度，入口的清凉味道让陆湫眠精神一振：“居然是佛光寺如伽峰上的云雾茶，看来尊主还是很懂茶的。”

殷离伸手摸了摸自己桌上的茶盏，半杯隔夜凉茶，触手冰冷。

他把茶盏推得远了些，才继续问他：“你刚才在想什么？想到出神了。”

“没什么……”陆湫眠下意识否定，把手里的茶盏放到桌面上，表情上明显有几分慌乱，“就是在想尊主什么时候能疗伤完成，然后放我走。”

殷离随手把批好的公文摞在一起，双手按在桌面上，站起身来：“我说过会放你走吗？我可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他眉目之间似有笑意，周身充满压迫力的气息又让陆湫眠觉得这几分笑意可能是他的错觉。

陆湫眠瞬间瞪大了双眼：“您不会这么坑我吧？我尽心尽力，您还不放我走吗？”

那一双眼睛澄澈干净，虽然面露震惊，但眼底仍是一片波澜不惊的清淡之色。

殷离按在桌面上的手指忍不住微微收紧，或许是因为最近离突破之日越来越近，魔气侵蚀更加严重了，他心里总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波动。

陆湫眠在心里舒了口气，还好殷离没有继续逼问下去，让他搪塞了过去。

他刚才是想到了穆宁。

穆宁是他最小的徒弟，也是醉天真可爱听话的，如今下落不明，他心里怎么可能不担忧？

只是暂时被魔域这边的事情绊住了脚，他没有任何渠道得知穆宁的消息。

“好，我放你走。”殷离眸光微动，信步走到了陆湫眠的面前，紧紧盯着陆湫眠的眼睛，“不过，你不要妄图耍什么把戏，你的命还在我手里。”

威胁之意昭然若揭，陆湫眠却已经不在乎了。这种话在这个小兔崽子这里张口即来，他都习惯了。

等到接触了魔气侵蚀，他恢复了之前的性格，这些话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陆湫眠不在这件事上纠结，转而说道：“疗伤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了，那尊主是不是要让我详细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情况？”

绣着紫色纹路的腰封被解开，墨色的衣襟散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清晰有致的线条，略带着古铜色的肌肉线条之下隐藏着断山蔽海的磅礴之力。

陆湫眠的注意力却全被他胸口的剑伤吸引了，当胸一剑直冲着命门而去，足有寸深，可见下手的人没有半分留手。

“这是别人留下的伤势。”陆湫眠皱了皱眉，他清晰从其中感受到了黎希的气息。

这两个熊孩子窝里斗就算了，还下手这么狠，若殷离不是修为深厚，这一剑就足以要了他的半条命。

黎希这个师兄下手狠也就算了，更可气的是殷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竟然没有分毫处理伤口的意思。

陆湫眠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教导他们的时候是不是忘了说无论什么事情，都要以自身安危为先。

殷离没有说话，陆湫眠继续说道：“是明心宗那位首座剑尊吧？也只有他有这样的实力。而且，你们相斗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我听上官炎和上官诩商议，上官氏族可能要趁你伤势未愈下手。”

“他们是在痴心妄想了。”殷离淡淡道，“这个位置还不是他们能得到的，跳梁小丑而已。”

他过于散漫的语气让陆湫眠差点儿没反应过来：“这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你还是上点心为好。”

殷离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什么为什么？”

“如果上官氏族杀了我，你不就能离开魔宫了吗？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这逻辑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这还真不是陆湫眠内心想要的，他无奈道：“我的确要离开，但这是帮你疗完伤之后，否则我离开魔域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