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里这样想着,偷偷偏过一点头来,从她现在的角度,恰好能望见姐姐的背影。
宋韫予头发很长,不像自己的会有些发蓬,而是柔顺地搭垂、散落,露出一小段弧度漂亮的后颈。
言里忽然不想躺着了。
石膏梗着腰间,她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子,胳膊肘抵着扶手,将椅子弄得咯吱作响。
宋韫予离得不远,自然注意到她这一边的响动,微微偏过头,“怎么了?”
言里张了张口,原本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临时改了句:“你在画什么?”
等一下,听说画家作画的时候,都不太喜欢被别人围观,希望姐姐千万别反感……言里惴惴不安地想。
幸好宋韫予并不在意,反而微微偏过身子,让言里能够看到她的画布。
细密排线突出枝叶阴影,寥寥勾线凸显湖光山水,笔迹虽然潦草,轮廓却把握的极准。
言里艺术细胞为负数,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就知道一个夸人的词:“好看!”
“这才刚起形,”宋韫予哭笑不得,对某位只会吹捧自己的小朋友感到无奈,“离完稿还早得很。”
言里眨眨眼,她在椅子上直起身,恬不知耻地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腆着脸说:“姐姐你继续,我就看一看。”
宋韫予有些失笑,持着笔的手顿了顿,视线微微偏下,余光中的言里模样认真,其实注意力压根不在画上,四处乱飘,哪儿都想看上一眼。
能穿的衣服“消耗殆尽”,言里今天又换回了她寻常的一身黑,项上坠着条银项链,在光下熠熠闪着光。
小朋友愈发大胆了。
言里凑得很近,几丝呼吸吹过宋韫予耳垂,有一缕蓬蓬的长发垂落,在手背上挠着痒。
与昨天一样,靠得太近了。宋韫予的理智告诉她要避开,可感性却迟迟不动,贪念般想再留一小会。
“刺啦”细响,笔尖颤抖着划过白纸,在细描淡扫的山水间,留下道格格不入的粗黑铅线。
宋韫予有些愣神,旁边言里动作很快,十分很殷勤地递过来一个东西:“姐姐,橡皮。”
宋韫予:“……”
她说着“谢谢”从言里手中接过橡皮,只是擦拭的途中又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言里。”
“哎!”言里回复的又快又响亮,嗓音清脆,“要我干什么?”
宋韫予转着细长铅笔,忽然笑了笑,眼睛定定望着她:“刚好在这,要不要给你画一副?”
言里愣了:“什么?”
“嗯,”宋韫予颔首,笑意不减,“给你画一副速写,水彩也行。”
她声音平静、坦然,言里一时没听出宋韫予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不过说起画画,言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泰坦尼克号电影中的一副著名场景,越想越脸红,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里吗?”
“这边也行,河边也行,”宋韫予斟酌着回复道,“我要考虑一下光线和构图。”
言里点点头,喉咙吞咽着,在便携椅边缘挺直腰杆,坐得笔挺无比。
宋韫予看她这样子,忍不住抬手挡了挡嘴边,藏起那浅浅的笑意。
她将还未画完的4开风景收起,换了一张半边大小的8开素描纸,用页夹细细固定好,转身面向言里。
言里紧张地快不能呼吸,心像是波子汽水一样咕噜噜涌着小气泡,总觉得自己每个小动作,小表情,全部都落到姐姐眼中,无从遁形。
她晕晕乎乎,甚至忘记了去思考自己该摆个什么表情,就在千钧一发之时
“杰杰,杰杰!”
言里蓦然回神,只见河边百米冲刺过来一个小炮弹,猛地抱住她的裤脚:“杰杰!”
“你好烦啊,”言里又恼又怒,偏偏还撒不了气,“抱我干什么!”
诺诺眨巴着大眼睛,面颊肉嘟嘟的,使劲在她小腿上蹭:“妈妈是坏人,杰杰陪我玩。”
团子说着就把裤子向下拽,吓得言里心尖颤抖,手疾眼快揪住向上一扯:“别拽!要掉了!”
诺诺鼓鼓嘴,乖巧地不拽了,但还是抱着她不松手:“陪我玩,陪我玩。”
言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偷偷用余光打量姐姐,没想到宋韫予也在看着她们两个,甚至弯眉笑了笑。
姐姐不仅不站在我这一边,甚至还在兴致盎然的看热闹?
言里欲哭无泪,一边咬着牙,一边提防着诺诺把她裤子给拽掉,“我是负伤人员,不能陪你玩。”
诺诺还没回答,不远的河边远远传来一个声音,言妈喊道:“你是手臂骨折又不是截肢,赶快过来陪妹妹。”
言里总算看清形势,感情就是父母想过过二人生活,就把诺诺这个定时炸弹扔给了自己丝毫不顾及二女儿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