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在各路设立监司,本是为了监察各地,转运司掌漕运,提举司掌常平仓,义仓,二者分立本是相互监督制衡,如今他们一勾结,这倒是成了生财之道了。
无怪乎杜松小心打量赵琛的神色,青黛亦不曾见他这样生气过,杜松走后赵琛连晚膳都没用多少。她声劝道:“落雪了,天凉,殿下今日早些歇息吧。”
赵琛沉沉出了口气,这些事急也没用。
各地税收已经征收完毕,全然入库,运输只京城尚需要一些时日,账册会比粮食提前抵京,到时可以瞧一瞧,淮南西路,究竟收了多少税。
下雪了,不知今年冬天,能抓出几只硕鼠来。
第二日起来,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大约一寸厚的雪,下雪天若不是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都是不上朝的。
宫人在来往的主要道路上扫雪,赵琛起身去庆寿宫的时候路上已经干干净净。
“琛儿许久不曾早上来了。”
“是儿臣疏忽了,娘娘莫怪。”
“我怪你作甚。”她亲手点了茶,轻轻叹了口气,“你往后,带着官家一块儿来吧。”
太后与赵璟没见过几次。
对于赵璟来说,她几乎是个陌生人。太后却不喜欢他,她的儿子要作一辈子公主,赵璟却可以懵懵懂懂地坐在那龙椅上,这江山自有人替他守着。
赵琛知道她不喜欢赵璟,也就极少让他们碰面,朔望的谒见都是他领赵璟着来庆寿宫,坐不上一刻钟便离开。
太后迁怒是因为他,如今愿意和解也是为他,赵琛笑了笑:“明日我便带七哥来。”
赵璟今日格外兴奋,写字都比平时快上一些,小孩子都喜欢雪,赵琛也喜欢,不过毕竟是岁数大了也拉不下脸,就看着赵璟玩。
他们如今在花园里头,宫人在集那梅花上落的雪,赵璟在园子里撒欢,从前淑妃在的时候可不许他这这样玩。
赵琛却不拦着,只是让人看着点儿别湿了衣裳鞋袜着凉,他自己则裹着斗篷端着手炉在亭子里坐着。
他有些畏寒,这样正好。
萧远来的时候赵琛犹豫片刻,还是叫人领他来了这,赵璟显然没有玩够,赵琛能叫他在雪地里玩,但若要他离了自己的视线,赵琛是不放心的。
离亭子还有些距离,萧远便看见了那亭子里雪白的一团,他下意识将袖中的手伸出来一些,随即产生了些许疑惑,有那么冷吗?
赵琛见了萧远也产生了些许疑惑,他们是在不同季节么?
大约是这份疑惑,萧远进亭子之后二人都没有说话,光看着对方的衣裳了。
还是赵琛先开的口:“王叔今日来所谓何事?”
“无事便来不得了么?”
“自然不是。”
赵琛不知道他来做什么的,但渐渐摸清楚了他的脾性,说完就没再理会他,将视线放到了赵璟身上。
赵琛在看赵璟,萧远却在看他。赵琛今日穿得格外多,斗篷的边缘滚了一圈绒绒的兔毛,几乎将脸都埋在里头了。
说起兔毛,富贵人家里头这兔皮都是给小孩子用的,承认多半用些更精贵的皮料,赵琛却围了兔绒的斗篷。
萧远忽然笑了一声,赵琛看向他:“王叔在笑什么?”
萧远摇摇头,看了一眼在雪地里不止堆什么的赵璟:“西平不去么?”
这种程度,赵琛已经免疫了,甚至不想去思考萧远为什么这样问,直接答:“不去。”
又坐了片刻,赵璟玩累了宫人给他喂了水,赵琛也下意识喝了一口水。
沾了水,唇色就显得润泽了些,萧远的视线在他的唇上停留片刻,忽然问:“那胭脂,西平用了么?”
“……”
萧远脸上是敷衍地遗憾:“西平果真不喜,我听闻千香阁的胭脂价最低的也要两贯有余……”
他连价都问好了,赵琛生怕他下一剧就要说是我一个多月的花销,抢在他之前说:“我今日便用了。”
萧远又仔细瞧了瞧:“看着倒是不像。”
赵琛面不改色,仿佛他真的用了那压箱底的胭脂:“王叔不曾用过,不知这胭脂不仅仅是用于唇上的,亦可略施于面颊。”
“是么?”
“自然。”
赵琛十分镇定,他亲眼所见,今日青黛是用了些胭脂的,道是天凉,这般看起来气色好些,赵琛没看出多少区别就随她去了。
赵琛自己连用没用都分不出来,萧远难道还能分得出色泽么?
萧远分不出色泽,但知道赵琛这话多半是假的,因而笑道:“西平今日这容颜比桃李艳三分,是因为抹了胭脂么?”
赵琛忍不住看他,萧远好似越来越没分寸了,这样轻佻的话也说得,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自荐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