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壁为引,舆鬼并进。北斗涸辙,荧惑式微。大厦将倾,择日速归。
东壁下应曹县,舆鬼下应武陵,北斗指的是江河湖海。据闻天下江河尽出于楚国西边一座不知名的高山,楚国因此成为九州大地千万江河的源头,星象师常以北斗代指楚国,巫师则多称之为“河母”。
荧惑分野原为齐宋两国,宋国灭亡后分野便成了齐国与东原,东原占据了整个玄枵分野,因此以玄枵论,今荧惑仅指齐国。
这一段话萧琅反复看了两三遍,逐字逐句再三确认后慌忙收起小木片,冲出房门去找萧姜夫人。
萧姜夫人正与齐子客说话,说起年后刚刚从东原走的那批珠玉布帛,恐怕要一直囤积到这场战争结束后才能稍见起色。
眼下诸侯国几乎全部卷入了这场“合纵之战”,皆赴倾国之力,如今两个月已经过去了,齐楚燕赵国力根基深厚尚能支撑,小国国内壮丁都被抓去充了兵役,田野荒芜市井萧条,经济摇摇欲坠。
行商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除东原西夷外,齐楚燕赵与汤邑皆受牵连,无一幸免,“万通商行”前不久发布了最新的市价,除粮价大涨外几乎全面下跌,且涨的仍在涨,跌的继续跌。
此时正是紧急关头,纵然有钱又有谁敢光明正大的购置那些贵重奢侈却不实用的东西呢?都恨不得穿上破衣裳给所有人看,好教他们得知这家已穷得揭不开锅,以此来逃避剧增的赋税徭役,朝臣也都改走简朴风格,以免国君突发奇想令众人捐赠粮饷。
看朝中大臣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活得精致多姿,如今却一个比一个“穷困潦倒”,仿佛已为齐国掏空了家底和心力一般,看着便让人生气,萧姜夫人直道这群人为“齐之硕鼠”,享受着无上权利却不愿为国奉献,个个崇尚孔子、向往儒家,学到的不过只是儒家的钟鸣鼎食与礼乐尊卑罢了,那些个大义凛然怕是全都被狗吃了!
齐子客劝她莫生气,事实已是如此,他们逃避责任又如何能强迫履行,只盼望公主府能支撑齐国结束战争,待齐地安稳如初,齐氏纵然破败亦无所畏惧。
萧姜夫人悠悠太息,倒不是心疼公主府的钱粮,只是恨那些有钱的、有权的、有势的心里只有家没有国。
“母亲母亲……”萧琅跑进屋,一迭声地喊着萧姜夫人,她气喘吁吁地说道,“母亲,你快些劝舅父撤兵,要么咱们公主府就一起离开齐国!”
“啊?这是何缘故?我们为什么要离开齐国?”齐子客一脸懵懂,不知萧琅抽风般说这些话是作甚,他让萧琅莫捣乱,此时他正在和母亲说正经事,等下再和她玩。
“我没有捣乱!夫子来信与我说大厦将倾,意思就是齐国快不行了!”萧琅着急得跳脚。
萧姜夫人呵斥她不许胡说,齐国怎地就不行了,这话让别人听见了可不得了,与叛国之罪一般无二!
齐子客当萧琅又在撒谎,让她把无名先生的手书拿来给大家看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他便进宫与齐王说,若是假的就要打她一顿!
萧琅理直气壮的将手心里的小木片给他看,然而那木片被齐子客捻起后瞬间化作齑粉,萧琅着急得翻出“大厦将倾”四字给他,入手以后一片未留,她手中的那些木片也逐渐破碎,从指缝里漏下,在脚边堆起一小撮木屑。
萧琅生气的跺了跺脚,这种木片本就是以木屑压制而成,温度过高便会迅速分解,因此不能长时间用手捏着,萧琅图快便用手拿来了,结果在意料之中。
齐子客什么都没有看到倒是觉得这小木片甚是有意思,便问萧琅是如何做的,他也想做一些,用来传递密信好得很。
萧姜夫人摸摸萧琅的发髻,安慰她道,“无名先生说大厦将倾指的并非是咱们齐国,你想想,齐国弹丸之地如何能配得上大厦二字,想必先生是说汤邑罢,你莫要担心,撤兵一事母亲会与你舅父再商议的,岂能一言不合便说走就走呢?我们是齐国人,生于斯长于斯,要说搬走又能搬到哪里去呢?”
说罢,萧姜夫人让香萱陪萧琅去花园玩玩,玩一会儿别忘了督促她课业。
香萱应下,萧琅欲言又止,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香萱拉住手带了出去,几乎是被拽去了花园。
“萱姊,你也不信我的话吗?我说的是真的呀!”萧琅可怜巴巴的看着香萱,希望香萱会点头说“我相信你”,她竭力给香萱解释着,“齐国再不撤兵真的很危险,曹县已经拖延太久,南北联军优势尽失,更何况军中内讧,人心不稳,此战必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