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原真是个好地方,纸醉金迷,无尽繁华,就连街道都要比其他地方宽敞整洁一些,前些日子下的雪整整齐齐地堆放在街道两旁,中间石板只是略有潮意,干净得几乎一尘不染,一个明显的脚印都没有。
城中房屋皆是青砖黛瓦的模样,青白相间亭亭玉立,十分高大且漂亮。
东西坊市内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叫卖的小贩,衣着华贵的富商,掩口嬉笑的淑女,两旁门庭大开宾客满堂的客舍……一副众生相盛世景跃然眼前。
容宣与子谦坐在茶肆靠窗的位置,娴静文雅的侍女在一旁安静地斟着热汤,素手玉白,眉目温软,袅袅热气中如临水仙子。二人自进入东原国境以来便在此城逗留,这几日一直在这间茶肆同一个位置落座,奉汤的侍女亦是同一人,已与二人稍有熟识,渐渐地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先生与小君子是从伊邑来还是要往伊邑去呢?”侍女奉上热汤,笑语晏晏。
“许是要往伊邑去罢,我与师弟还未想好,想在此地多住些时日。”子谦双手接过热汤,探首深嗅,顿时清香入鼻,暖意融融十分惬意。“洛城可真是繁华,敢问阿姑洛城可有甚好耍之处?”
侍女掩口一笑,了然道,“先生不是东原人罢?洛城不过东原边陲弹丸小城,虽不至于穷困潦倒却无甚可赏,哪里能称得上繁华!先生与小君子且听奴一言,眼下列国纷争,大王正急需有识之士入朝辅佐,招贤令正挂在那郡守府衙门前呢!奴观先生与小君子并非凡人,不妨去伊邑谋个官职,伊邑能人异士不计其数,奇闻异事亦不胜枚举,区区洛城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这仅仅是边陲小城的模样吗?
自己方才那句称赞的话当真要令阿姑笑掉大牙了!
子谦通红着脸,双手掩在袖中搓着,有些无所适从,却见容宣低头瞧着碗里的热汤,似要瞧出一朵花来,他悄悄伸手推了容宣一把,对方并没有抬头,反而埋得更低了。
子谦腹诽容宣见死不救,转脸强笑着与奉汤的侍女说改日去郡守府看看,若是合适就与师弟一同前往伊邑。侍女笑而不语,收了空盘盈盈一礼便往楼下去了。
容宣抬起头来,看侍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方说道,“师兄,东原真是不一般,竟连边陲之地的侍女都这般有礼有识,东原人也不像旁人传言的那样骄纵。哎眼下的繁华热闹都勉强算得上是不穷苦,真不知那伊邑是何等繁荣昌盛的模样。”
子谦却不甚赞同地摇头,“繁华虽盛却有些浮躁了,你看那些个路人哪有甚舒适惬意的神态,此时乃是闲月,正是清闲自在的时候,可新年马上到来,城中黎庶百姓却无甚喜乐之意,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忙碌着急的气息,虽说是为了生计奔波却未免有失人味儿。反观齐国各城,虽不如洛城繁荣却自有稳重平和,不急不躁,这才是人生活的地方嘛!”
“或许是因为两国子民各有所爱呢,不过我倒是真的想去伊邑瞧瞧……”瞧瞧那令我国破家亡的东原王到底是个怎样凶神恶煞的老匹夫!
“未尝不可,咱们明日便动身去罢。”子谦饮尽热汤,付了银钱便与容宣离开了茶肆。
说起来东原的汤水也与其他地方不同,不知是何物所烹,竟是少见的清冽芳香。
日渐西斜,师兄弟二人在街上转了又转才准备回客舍,走过连接东西市的石孔桥,容宣瞧见桥墩那里倚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蓬头垢面,走近了发现他身后还藏着一女子和一孩子,三人缩在一起,于寒风中瑟瑟发抖。
“原来东原也会有乞丐吗?我还以为只有咱们那里才有。”容宣走过去放下些东原的铜币,那三人不断的叩首道谢,看得人心酸不已。
“嗐!你这小君子说话倒是有意思得紧!”一路人过来放下几枚铜币,听见容宣这般说顿时笑起来,“东原与别处有甚不同?不过强势一些罢了,除了欺负欺负别人还能有什么用,还不是有钱的更有钱,没钱的更没钱,哎,你们是别处来的罢?”
见容宣点头那人更是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别处的人呐只看得见东原的美却看不见东原的苦,只道是大王仁义治国,爱民如子,南城门一大批逃难者进不了城,进来的都被撵出去了,上千人像畜生一样被圈在一起,两三天施舍一碗稀粥,胆敢逃跑者则杀之,却又不允入城,自入冬以来饿死冻死了多少人呐!这也叫爱民如子吗?可别被这浮华迷了眼哟你们仨赶紧躲躲罢,等下郡守府的兵士来巡逻了,尔等一准儿要被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