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瑾前脚刚进了“容与逍遥”的大门,一碗水没有喝完容宣后脚也跟着进来了,一副失落的模样。
“我说什么来着,没让你进去罢?走走走,咱们练琴去,改明儿我帮你打听打听。”伍瑾拉着容宣往后院走,他今儿个去瞧了眼“绕梁”,真是越看越喜欢,琴行的老板答应给他留到他来买的那一天,真真是令人兴奋不已!
“她的家乡在北海郡,如今已是十月九日,你说她该到了罢?”容宣不放心地问伍瑾,向他征求一个能令自己心安的答案。
“北海郡?”伍瑾有些震惊,“那么远!她是怎么跑去齐国公主府做侍女的?北海郡哪里人氏?”
“你问这个做什么?”容宣狐疑。
“不问清楚我怎地知晓她有没有到家!”
“北海郡……北边罢,北边再往北一些。”
“北海郡以北?”见容宣点头,伍瑾挠着后脑勺有些为难。
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北海郡以北却已经超出了王土的范围。
燕国是商王室能够管辖的九州疆域上最北方的诸侯国,北海郡又是燕国最北方的郡县。北海郡再往北即是北海,那里已经不再是商王可以管辖的地方,整片海域都归阴阳家掌控,只有蓬莱山脚下的一座滨海城有些人烟,但多半也是阴阳家的弟子所居。
与北海毗邻的“肃慎山脉”以西是漠北草原,生活着狄戎、鬼戎、犬戎几个游牧部落,以前时常南下扰边,后燕赵与汤邑的长城连了起来,将其隔离在漠北以外,商朝极少与之来往,行商之人偶尔走动一番,但这片区域太过贫穷,渐渐地商人也不肯往北走了。
子渊家的小淑女该不会是外族女子罢?
“这个……翻越长城可能要很久罢……壶口关查得严,你再等等,可能年底就来信儿了。”伍瑾不太确定地说着,抬手拍拍容宣的肩膀,劝他莫着急。
翻越长城?
萧琅翻长城做什么?
去漠北吗?
她为什么要去漠北?
容宣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好多做解释,随意点了下头便将此事翻了过去。
晚上又是爻女的节气舞,献完这次舞大家能歇半个月,爻女要回老家看望叔父叔母,瑶瑶也要去,众乐师又能跟着清闲好一阵子。
早上进宫谏言的子谦天刚黑便回了“容与逍遥”,容宣知道他又在东原王面前碰了壁,东原王但凡对他的提议有所想法定然不会这么早放他回来。
国君若是采纳了臣下的建议便会留其过夜,这是各国国君对谏言有功之臣表示亲昵的一贯表现。
子谦的表情看上去比容宣还丧气,伍瑾问他是否发生了不好的事,他坐在床上叹了口气,语气沉闷道,“大王还是不肯采纳我的建议,放任流民自生自灭,我食民之粟却不能为民谋利,与那食黍硕鼠无甚区别,于国事无功又有何颜面在此逗留,我准备离开东原了,想去西夷碰碰运气,说不定西夷王会更仁慈一些……”
伍瑾只是个琴师,他不懂政事,一时讷讷无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子谦,求助似的看向容宣。
容宣知道西夷王不会比东原王仁慈多少,东西二王一个狡诈奸猾,一个好大喜功,子谦所提之“使民入城聚居,赏之以衣食,赐之以陋室”的建议看上去有弊无利,若当真下令施行也不过是一时救穷,不能长久为之。
东原王自是明白这一点,他并不在意流民之心何所向,毕竟不是他的子民,甚至其中不乏加害之心,名声与性命还是后者更重要一些。想必早有“视人命如草芥”之恶名的西夷王与东原王一般无二,或许冷漠心硬更甚于其,即便子谦见到了西夷王恐怕也是无功而返。
“子谦师兄,儒家的仁爱大义之策并不适应这世道,还是换个法子的好。”容宣放下九霄环佩,拿出自己早已刻好的谏言卷递给子谦,“我已经写好了,你拿去给东原王即可,或者再誊抄一份,免得字迹不同惹他起疑。”
“子渊,这是你的法子,恕我不能接受,要谏言也是你去,更何况你与我所习大不相同,不可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