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身边最为亲近之人都在明里暗里的劝自己要三思而行,容宣仍是义无反顾地准备了婚书与聘礼,甚至欲与姜妲告假,要亲自回万儒总院下聘议婚。
容恒劝他说,若是表现得对“季萧”过于重视,恐怕会被有心针对他的人利用,难保不会对“季萧”下手。
容宣意想不到地看着容恒,问他这话可是龙非教的不是。
“当然不是,这可是我自己想到的!”容恒骄傲地叉着腰,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您如何得知少上造他……”
容宣嗤笑,龙非那点儿小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了,但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容恒闻言趁机再劝他,希望他可以保持为官弄权时的清醒,莫要当真,小心陷入其中无法自拔。
“为何你们都不相信我们会有一个好结局?”容宣并没有因为容恒的话而生气,他只是始终想不明白,为何身边之人都满心悲观,明明无名先生都将一半的玉给了他,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与萧琅未来可期吗?
“君侯,我们并非这个意思,只是……”面对责问,容恒三言两句解释不清,但不说狠话不挑明事实根本劝说不住,他一咬牙,硬着头皮摆明态度,“先生根本不适合做君侯夫人,她心胸太广,非寻常女子,不宜室家,如何能与您携手共老?况且您心里也清楚,您于先生而言并非首位,她能不告而别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我偏就喜欢她心怀天下的模样!”容宣打断他,笑说,“这有什么不好,她若与寻常女子相同,我也未必会如此喜欢她。她不告而别又怎样,我愿意等着她回来。”
“她若是不回来了呢?”
“那我便去找她,我宁愿死在寻她的迢迢路上。”
“君侯,您百年之后让先生怎么办?”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锤得容宣脑中嗡鸣,头晕眼花。竭力逃避的那点阴暗心思总是有人提起,不断提醒他莫忘最真实的自己,莫忘那深情的表皮下藏着一个何等自私自利之人。
容宣神色僵硬,慢慢收敛了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出去!”
“这个问题您始终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对不对?”容恒兀自胆大妄为。
容宣倏然抬头盯着他,一脸近乎冷漠的平静,“滚。”
这副表情令容恒有些害怕,他看到容宣扣在案上的手抖得厉害,手指几乎要抠入案中,遂知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于是不敢再妄言,转身退了出去。
他坐在室外台阶上,期望容宣一个人待着能想明白,然而听到的却是杂物叮当落地的声音。
君侯对于这个无解的问题终于还是藏不住心慌了,情真意切有时亦不知是幸也不幸。
……
容恒的担心并非全无道理,虽未见其人,却已有人开始在“季萧”的身上花心思了。
姜妲见到容宣的请假文书后本不同意,她觉得这门婚事不值得如此隆重以待。但菁菁提醒她莫忘了卜衢占得的卦象,她想了想,勉强批下了“准”字。
看着容宣欢天喜地的模样,似是忘记了那日不欢而散的谈话,容恒不敢也不忍心再旧事重提,便浑浑噩噩地随容宣去了。他还是有些疑惑,事事为萧琅着想的君侯怎地在这件最是关键的事上却不为萧琅着想了呢?
容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也找不到自己何以如此自私的答案,唯一的办法便是选择性地遗忘,享尽眼前欢愉。
正当容宣带着容恒与沉皎准备出发回东海郡时,龙行却传书请他且稍等上一等,权越君想要与他见上一面,这是其兵败被俘后唯一的要求。
容宣私心也是想着最好能够与权越君促膝长谈一番,既然双方请求契合,那便正好见一见,了却这桩心事。由是下聘之礼便暂时搁置了下来,他在伊邑等着龙行与权越君回来,待此事了结后再论后事。
大家都以为权越君应该很快便会回到伊邑,国人早已等着看“第一权贵”跌落的笑话,而容宣也在掰着手指算着他到底能不能赶在白露之前回来。结果龙行一行在路上不知忙活了些什么动作,过了秋分才回到伊邑,容宣不禁寻思这些人是不是爬着回来的。
权越君回到伊邑后并没有被关进宫狱,姜妲将他与公子要幽禁在一处宫室内,那处宫室是当年权越君的母亲兴阳太后生下他与先王的地方。国人闻此立时交口称赞姜妲仁慈,却未有人想到这与当年东武王对待齐王的方式如出一辙。
容宣在相舍等着姜妲传他进宫与权越君见面,毕竟他一出门便会有人盯上,不走姜妲的明面于他而言太危险。
但姜妲似乎忘记了这件事,就好像她“忘记”将卜衢的卦象给容宣一样,只字不提权越君的连番请求,准了假却又不肯放他走,时常拖着他议些杂七杂八的事,连那三军进度也要与他商讨,容宣真真不胜其烦。
容恒见自家君侯等得心急,遂建议容宣不如主动求见,免得耽误了大事。容宣却是拒绝了,他与权越君的关系十分敏感,权越君主动见他可以,他万万不能主动求见权越君,而他见权越君的心思又不足以重到令他冒险而为,如今只是厌烦姜妲的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