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靳言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清明。柔和的阳光从窗帘缝隙倾泻下来,洒在他面前的木质地板上。
这一觉简直睡得天昏地暗,几年来长期处于压迫神经下的他几乎没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他试着想要起身,可一抬头就觉得难受,脑袋昏昏沉沉地晕,眼睛也睁不开,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散架了一样。
昨天晚上有这么狠吗?!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的缘故,很多东西都像是被滤镜柔化过一样,许多细枝末节的东西会被处理掉。他用力翻了身,脑子里乱得像团浆糊。所有图像都没经过神经中枢,以最原始的方式过电影地在他的脑子里闪过。
可能是放下了所有,忽然感觉时间变慢,大脑里忽然被模糊掉这些看起来很重要的片段,唯独会放大感官的变化和感受,仿佛无数双手一起拉着他,把他拖进一个柔软又危险的沼泽之中,无法自拔。
天使从高空坠下,却意外跌入了温暖的怀抱。
床边手机震得天花板颤,周靳言够到桌边,连来电人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喂。”
“别着凉。”祁臻动了动眼皮,闷声把人环得更紧,胸口贴着他的后背,亲了亲他的后脖颈,“在跟谁说话?”
“什么?”周靳言抓着被子一角,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声音带着放纵过后的沙哑,“何邵,你等一下。”
混杂的鼻音里模糊了太多,根本分不清是疼还是爽。
祁臻低笑了一声,垂头吻周靳言露在外面的肩膀。嘴唇轻轻在上面磨蹭,又在昨天亲吻的地方摩挲了一会。
他得克制。
他只敢通过那样轻柔的吻来缓解自己的饥饿,连拥抱对他来说都是种折磨。只是抱着,看得见却摸不着,他轻轻闻着周靳言的脖颈,闻着那一小块散发出来的味道。
比爱人身体温度偏高的手臂自上而下,穿过身体与床间的空隙,将小美人圈在自己怀里,抱得很轻。
他的小美人果然是件不可多得的艺术品。
艺术品就算被摔在地上,每一个碎片也都是美的。完整的艺术品是脆弱的,是美丽的,而破碎的艺术品则是迷人的,是神秘而危险的。
因为每一个碎片都告诉你它曾经有多华丽。
光是这么想着祁臻就要疯了。
周靳言半醒着嗯出声,听着何邵的电话,没睡醒的声音软软的,跟棉花糖似的,含混不清地回应了下:“嗯,知道了,还有……”
祁臻听了会人的呼吸声,莫名其妙想捉弄他,便把嘴唇贴在人耳边,这人说软话一绝,知道周靳言爱听什么。
总是忍不住,想和他靠的再近一些。
小狐狸耳根子软,余光一扫,瞥了一眼后面的人,没看见似的回过头继续听电话。
“妈的。”
祁老板现在很生气,很想冲过去把何邵灭口。
也不用灭口,把那张嘴灭了就行。
“靳言?”电话那头何邵听见一阵刺啦啦的电流声,“怎么了?”
“何邵你大早上给我老婆打电话什么意思。”
我去。
何邵用了三秒反应了一下这个声音。
这是他祁老板的声音啊???
这不对啊?
“祁臻??你们就这么?”何邵声音都提高了八个分贝,“不是,你俩,这?”
“我俩和好了,所以我现在要跟我老婆亲近,你过几个小时再打电话。”祁臻快刀斩乱麻,手指摁掉通话键,把手机扔到一边就翻身猛地压住周靳言。
整个人都被保护着。
周靳言和他接吻,不自觉抱着他的脖子。
手向上滑,祁臻的手扶到周靳言的后脑勺,一遍一遍和他接吻,像是要确认某种存在。“祁臻……轻点……”周靳言接着他的亲吻,整个人身子陷进床垫里,“疼……”
都亲红了。
祁臻没说话,只是换了个姿势,低头舔吻着他脖颈。他的亲吻总是亲昵深重,嘴唇触到周靳言下巴的时候,轻轻蹭了蹭。
像只小狗。
周靳言实在太累,眼皮懒得睁,手臂懒得动,翻身都翻不动,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现在骨头都是软的。以前他总知道祁臻忍着,昨天才知道祁臻是忍得有多辛苦。
从他十六岁忍到他十九岁。
其实相对别人来说,祁臻已经算足够有耐心足够温柔的人了,他周靳言身子矫情,怕疼怕痒,自己把火点起来了还各种挑剔,祁臻温声细语哄着,脾气好到可以去当联合国和平大使,这要搁别人早就翻脸了。昨晚其实他那么享受,倒也是因为祁臻的技术真的不错。
但要把昨天晚上这一通放到十六岁的周靳言身上,那周靳言怕不是当场腰就能废。昨天晚上就那么两句话,祁臻就跟疯了似的咬着人嘴唇不放开,亲的周靳言都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到最后摁着周靳言说了好多不知道是什么的话,酸话软话说了个遍,才终于肯放过他。
周靳言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惹火上身。
祁臻的房间处在南边,差不多全家最温暖的一间卧室了。昨天北京刚下过一场雨,屋子里稍微有些凉意,周靳言把自己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舒服得哼了几声。
跟只小猫似的。
漂亮的蝴蝶骨和肩头全都被祁臻抱着,就一小部分露在外面,也被人用手指抚摸着,被保护得好好的。
“嘴唇都被我亲红了。”祁臻蹭着他下巴尖,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靠过去亲了亲周靳言的耳朵,哄着他,“昨晚不是挺舒服的吗,闹脾气了?”
周靳言把头转过去,不理他。
是你舒服才对吧!我他妈疼死了!
这俩人昨晚着了魔一样,折腾到后半夜才睡下。尤其是祁臻,昨晚不知道哪句话戳到这人命根上了,简直发了狂一样折腾周靳言,逼着人把能说的不能说的酸话软话全都说完了还不肯放过,差点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把全部流程再循环一次。
周靳言没说话,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他要是再理祁臻他就不姓周!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以不容拒绝的姿势隔着被子把小狐狸抱回来,用嘴唇贴着周靳言的耳朵,低哑的声音温柔又迷人:“哥哥错了,宝贝不生气了好不好?”
周靳言没理他,心里却开始了新一轮的自我心理防线崩塌。
人越是想忘记什么事的时候回忆就来得越凶,昨晚上听着雨声,祁臻埋头在他脖颈间,酣畅的大喘都被藏在被褥间,藏进夜色里,藏在湿软的吻里。
这还是没对他做什么。
如果真的做了呢。
“宝贝”耳边的语气轻柔暧昧,祁臻小心翼翼地把人翻了个身,手臂伸到背后堵死所有退路,把人抱在怀里又亲了好几下,“昨晚说的话都忘了,嗯?”
他眼尾勾着,活像个吸人魂的妖精。
手指抚过耳垂,祁臻的声音又酥又柔,怀里的人被他吻得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哼声,他也不恼,特别好心地哄着人,耐心地和人厮磨着唇瓣:“要我帮你复习一遍你昨晚都在我怀里说了什么吗?”
“你问吧,每一句我都能说出来。”
周靳言白他一眼,祁臻就跟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说起来:“你说,我想要你。”
明明就这么一句话,从祁臻嘴里说出来的感觉就不一样,整句话都变了味。
说的跟他才是那个被调戏的人。
他低头抚周靳言的墨发,看人抬起头来。
然后周靳言一巴掌捂了他的嘴。
“你滚。”周靳言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话,昨晚声带用得太过频繁,这会发声有些吃力,却隐约听出点怪罪的味道,“你折腾死我了……”
瞧瞧这撒娇的样子。
周靳言现在这一副模样没什么人抵抗得住,简直就是勾人的狐狸精,尾巴都搔到人腿上了,还在人耳边温声细语地喃着胡来啊。
何邵说周靳言这种就是典型的美强惨……祁臻心想我可去你的吧。
这分明是香香软软的小美人。
“妈的。”祁臻没忍住低骂了一声,“老子忍疯了都舍不得动你一下,你昨天晚上自己把我火点起来了,还不让我发泄一下,成心憋坏我,嗯?”
“你都那样了,我再不亲你,我还是个男人吗?”祁臻又好气又好笑,随手摸了一把周靳言的头发,温热的指尖最后落在他耳垂,轻轻捏着,跟捏小动物似的,“你怎么那么会勾我,勾得我魂都没了。”
周靳言眼睛湿漉漉的,忽地抬起眼,睫毛扫开粘滞的空气,眼角末梢颤动的弧度很优美,像是蝴蝶轻轻扇动翅膀那样,挠痒痒似的挠在祁臻心上。
琥珀色瞳孔定定地望着墨色的眼睛,斜飞的桃花眼里满是挡不住的风情,媚得跟只妖精似的。
这双眼睛太勾人了。
祁臻感叹一万遍都不够。
“你可以对我做你任何想做的事。”周靳言抬手搂住祁臻的脖子,将人的脑袋勾下来和自己接吻,“不用忍着。”
“做什么都好,只要是你就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又顺着祁臻的气味更紧地钻进这个人的怀里,“我喜欢你,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他语气轻柔,真的在安抚这个人的情绪。
自从昨晚后,迟钝的神经像是得到了某种讯号,周靳言突然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一些什么。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眸光藏在昏暗里,贴在祁臻的胸口上,任由祁臻抚着他的软发。
男生虽然性格也有不同,但本质上来说这群人表达爱意的方式都很直接,没有拐弯抹角那一说,他们谈起恋爱一点都不柏拉图,实用主义至上。
周靳言也想让祁臻明白自己对他的喜欢不比他少。
“我以前觉得,我只想让你过得好。”周靳言缩在他怀里,像只寻找温暖的小猫一样,声音温柔又坚定,“现在我想和你一起,我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对别人好,我会疯的。”
“只要是你就好。”周靳言的眸子第一次有了亮光,耳朵上晕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红,眸光黏在祁臻俊挺的眉眼上,日光罩在他身上,像描了一层毛茸茸的边,“你对着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想怎么折腾我都可以,只要……”
只要是你。
一双眼睛缀满温柔星光,洋洋洒洒地映在祁臻眼底。
因为拥有的不多,所以每得到一点都倍加珍惜。
小时候想要一块蛋糕,却一直没被人注意,可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周靳言就是这样,习惯了被遗忘,被当个皮球似的踢来踢去,被默许了忍耐。
得不到,就不要。这样想起来,还能故作潇洒的安慰自己心大,安慰自己说,我不想要那些东西,回忆起来,兴许能减少些失落感,也就没有那么痛苦。
所以祁臻的出现宛如从天而降的糖果雨,砸得周靳言手足无措,慌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第一次有一个人和他说来我这里吧,这里有好多蛋糕,你想要多少都可以。
一下子得到那么多的爱,有一个人真的愿意全心全意对他好,那种感觉他没经历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办。
但是被爱的感觉真的很好,被人疼的感觉真的很好。
以前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好,但现在觉得,如果有人能陪着他,在他需要的时候托他一把,那再好不过了。
“你昨天抱着我的时候我好幸福。”这样想着,周靳言声音美得像是泉水轻响,双手抱住祁臻的脖子,一字一句说得恳切真诚,“你怎么对我那么好。”
十九年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祁臻的心一下子就软得跟那什么似的,一把刀子剜在他心里,连血肉都模糊。
这谁扛得住。
声音又纯又欲,总是无意识的撩拨。
手臂下意识捞着周靳言,祁臻鼻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指嵌进他柔软发根,细致摩挲着。
“祁臻……”
周靳言话还没说完,薄唇就被另一张厚厚的嘴唇堵住,将所有的话都堵进了喉咙里。
这嘴唇是吃了蜜吗。
祁臻想不通,只好自己亲身去品尝那张柔软的唇。
怎么每一句话都这么好听。
两人本来就打算蹭一蹭就起床,亲个嘴咬会耳朵就算完事。结果到最后亲得周靳言温软的身子在祁臻怀里蹭着,把祁臻昨晚没发泄的情绪全都带了出来。
祁臻动了动嘴唇,单手抓着被子蒙过去,有点耐不住地偏头咬了一下,后来的声音都被这一个动作闷在棉被里。
实在是忍不了了。
“哥……白天……”
周靳言想出声,却连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放任他手指动作。
狂乱暴雪在一瞬间化为了极致的温柔,拽着周靳言陷进去。
他不是被凌烈的风雪堵住了所有感官,是被温柔的大雪包裹住的。雪松香无孔不入地渗进他的肌肤,霸道地剥夺他每一根神经,肆意妄为。
……
等再醒来,就真的是下午了。
周靳言动了动身子,刚想扯被子的时候却觉得不太对劲。他费力地抬起眼皮,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瞄了一眼身上,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