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意抬起头,想要回应,可是想起几日前孙员外不满她的表现,对她的责骂和呵斥,又有些战战兢兢。嘴张开半天,声音卡壳:“嗯……好些了。”
见她神色勉强,孙员外有些不悦,明锦生怕方如意的宠爱死灰复燃,一把将他的脸搬了回来,灿烂笑道:“老爷,你可知道,妹妹也很会跳舞呢!”
孙员外被吸引了注意:“真的?”
……
方如意提前离席,心底对自己的表现有些惴惴。
初嫁来时,孙员外待她还不错,她以为这是个好人,心存感激。后来才发觉,府上的姨娘,都不过是他花钱买来的玩物,对于玩物,新鲜时逗弄一下,若是不顺心,他也是会骂人打人的。想要他顺心,一定要像方姨娘和苏姨娘那样才好……
学学她们,学学她们,她在心里焦灼地劝告自己,沿着回廊缓步慢行,忽而,驻步在池塘边。
不知何时,满池荷花已经盛开,香艳夺目。
这么多的花,一下子将她的视野都点亮了。方如意对着荷花,显出了久违的笑涡。
一会儿,廊上又走来一个翩翩的白色身影。
孙茂下学归来,也路过此处,被荷花吸引,走来凭栏观赏,却发现已经有个女人站在水边。
风吹衫裙,冰肌玉骨。
她凑近一看,竟是方如意,忙避开两步。忍不住,又看看她脸色,已经比早上好了很多。而且她笑了,舒展灿烂,正如这个年纪的女孩,如风散了乌云。
那么初见时候失态,想必是有烦心事。孙茂关切道:“方姨娘好。听说送您的人参让您退了回来?姨娘不必客气,那个对身体很好。”
方如意心猛跳起来,笑容顿收。
和孙茂站在一起,看到这张脸,闻到他身上的气味,瞬间让她想起梦中情景,浑身不自在,慌乱之下,走到了远处,对着池塘冷脸:“茂哥儿,多谢你的孝心。不过我不好受你这番大礼,别的姨娘都没有,我独拿了,别人要说我没有眼色。”
孙茂听出她在府中的艰难处境,歉意笑道,“听闻姨娘急病,没想那么多,是我的不周到。那不是什么值钱物件,原想帮您一些,也是好的。”
那语调温柔真诚。孙茂心慈,怪不得整个府上的女眷都喜欢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定要抵触他,也无法解释了。方如意有些愧疚,越发心乱,不敢再接话。
“姨娘若是觉得心里闷,可以时常出来散步,春天到了,院子里很是漂亮。”
孙茂一想到自己能四处游学交友,这些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娘子,却因为他爹的缘故,只能困死在着小院子里,好像被掐掉的花一般,就一阵难过。他指着荷花道,“昨日我经过的时候,这些还只是菡萏,今天全开了,姨娘抓紧这两日看,过一段,该长莲蓬了。”
风吹荷花摇动,清香沁人心脾。方如意回头,恰好能看见公子柔和的下颌线,帽上的缎带在风中飘动,他唇角微弯,一双眼清澈,没有孙员外那股酒臭浊气。
方如意想,假如未逢家变,她清清白白,嫁与这样一个年纪相当的郎君,就是另一种人生了。不过,她不敢让自己沉在这伤神里,很快地抽出思绪:“茂哥儿,那天我病糊涂了……烫伤了你,对不住。”
孙茂见她神色凄惶,忙道:“没事姨娘,您看,我手已好了。”
孙茂一伸手,方如意吓得退了一步。
她怕自己的心跳。尽管孙茂听不见,她也怕自己的反应出卖自己。她已经嫁了人,没有回头路了。做那出格的梦,完全是痴心妄想,既然已经不再做,以后便断了念头,更不能牵连无辜的继子。她瞬间冷了脸,离开了此处。
花叶摇动,岸边只剩孙茂一个,无措地看着这女子背影。
“公子。”背后,一个妖娆的女声唤。
孙茂微诧回头:“苏姨娘?”
见那丰腴美貌的小妇人,扭着腰走来,好像以她为中心,脚底刮过了一阵香风,沙沙地作响。
孙茂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低下头,忙从怀里摸出了帕子,“对了,多谢苏姨娘的手帕,我已让丫鬟洗干净,还给姨娘。”
苏姨娘伸出细长的指,绞住了帕子一头,一双吊梢眼却含笑看他,看得他别过头去,才将帕子一收:“公子的手怎么样,给我看看?”
“已经没事了。”孙茂刚挽起袖子,苏姨娘冰凉的指尖就摸了上去,手腕也叫她圈住,他屏息,苏姨娘浓密的睫毛眨巴眨巴,红润的嘴唇嘟着,小口吹气道,“还是很红呢。”
又凉又痒的,孙茂一激灵,忍不住将手抽回去,又怕苏姨娘伤心,马上笑着指向池塘:“苏姨娘,您看荷花开得正好。”
苏姨娘眼一弯,娇滴滴道:“奴家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花,若是能插在屋里就好了,公子能摘一朵给我么?”
“……”
刚才,苏奈从花厅的窗格里看见了孙茂经过的影子,眼睛都发了绿光。孙茂平日读书忙碌,总是见不到面。好不容易撞见他落单,万万不能浪费了。
恰好孙员外和其他妾室们正吃得专注,她将孙员外赏的一堆玳瑁簪子玉镯子,一口气藏在衣服里,寻了个借口,急急蹿了出来。
孙茂一向好脾气,闻言挽了挽袖子,够不着那荷叶,微窘:“荷花太大,插在屋里不好看,姨娘在这里看更好。”
“可是,奴家真的很想要呢。”一回头,便见苏姨娘扶着栏杆倾身去捞,拽住了一朵。
脂膏般的皮肤几乎从领子里挣出,孙茂看得怔住了,不过,眼看她半个身子倾在水面上,孙茂吓得一把扶住了她,“姨娘小心!”
苏奈向后一跌,顺势靠在他胸口,带露水的大花瓣后面是她亮亮的眼睛:“多谢公子拉住奴家,不然就跌下去了。”
孙茂不太自在地蹙了一下眉。
这苏姨娘的手,似乎总是无处安放。
苏奈的唇就在他颊边,眼波流转,将荷花凑在他下颌上,扫来扫去:“公子闻闻,这个味道,好香。”
荷香混着她发间的异香,孙茂脸色涨红,正试图推开她,忽然“汪”的一声,孙茂低头一看,徐姨娘的那只大黄狗摇晃着尾巴,兴高采烈地撕扯着他的裤脚。
再一回头,忍不住诧异。
这苏姨娘方才靠在他怀里,高挑饱满,绝对算不上轻,也不知怎么能这样敏捷地窜到了足有半人高的栏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