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声此起彼伏。
杜小草心中恻然,却也无可奈何,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给已经换上裴府丫鬟衣衫的女孩登记造册,年庚、生辰、来历,一一记录在案。
轮到甄七娘带人过来的时候,杜小草略略放慢了速度,压低嗓音问她:“七婶娘,村里……还好么?”
甄七娘满脸堆笑:“好,好着呢,别的村旱得河底开裂,咱们村那些水潭都满满的,桑叶、稻秧比往年长得不差什么。”
言下之意,焦溪村天眷之地,超然于这场天灾之外?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还是甄七娘撒了谎?
杜小草抬眼看着这个打扮得体的女人,一身家染褚缎长襦裙,发髻高高挽起,左右各簪着一朵金如意,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笑眉笑眼,法令纹稍显深了,带着刻薄的相。
这种牙婆嘴里的话,十句里七八句都是诓人的,但她这趟来卖人,确实没带焦溪村里的女孩,可见村里人的日子还能熬,没到卖女儿吃饭的地步。
甄七娘眼见杜小草发达了,又主动开口跟她闲聊,自觉面上有关,呱嗒呱嗒东拉西扯,杜小草只不理她。
她讪讪看向旁边站着的白桃,惊咦一声:“这位姑娘看着面善,挺像我隔壁白棺材板儿家的二丫头……”
杜小草正在写字的手一顿,瞥了一眼白桃,犹豫着要不要让甄七娘捎话回村里,告诉白家人她回来了。
甄七娘的目光,却已经落到白桃右眼角那颗泪痣上,红彤彤米粒大的一颗痣,可爱俏皮,是白桃身上最明显的标志。
六年前甄七娘已经当上牙婆,没事就琢磨村里的女孩,对一墙之隔的白桃印象深刻,越看越确定她就是那个被拐子拐走的小丫头。
杜小草知道瞒不住,趁势请甄七娘帮忙:“烦劳你去跟白家说一声,白桃进裴府了,在裴大少身边当二等丫鬟,还觉醒了仙种,过得很好,家里不必担心她。”
甄七娘忙不迭地应了,她带来的小丫头也登记完了,不得不让开位置,让下一位牙婆上前。
两百个新买进府的小丫鬟,名字都很淳朴乡野,二丫、春杏、三妮的先混叫着,往后自有鸨母和主母给重新起名。
杜小草此时还不知道,裴府的这座东溪别苑,在裴夫人掌管以后,已经从仙府道院蜕变成豢养炉鼎、侍妾的风月之地,东溪伎闻名大胤,颇受贵人青睐。
因为人数太多,一时安置不过来,小丫鬟们暂住在几座竹楼里,一长溜的通铺,还算舒适。
杜小草随意数了数通铺的数量,远不止两百,五百都止不住,挤一挤能容下上千人,裴夫人趁着灾荒年发横财的心肠够狠。
这接下来不知道还要买多少人,拆散多少人家。
……
接下来半个月,裴大少依然在密室闭关,瓶颈难以突破,用不着杜小草这些人伺候。
柳娘子干脆把她留下了,帮着调理“小丫鬟”,教她们一些行礼、磕头、回话的规矩。
杜小草一一照办,问要不要分一些绣花绷、碎布头和七彩丝线下去,让小丫鬟学着做针线活?
虽然裴府有专门的针线房,但身为丫鬟,针线上的技艺不能马虎,主子的贴身衣物、香囊扇袋、丝绦腰带,都需要身边人亲自动手。
小丫鬟女红做的好,是出头上进的捷径,更易得主子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