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筹?澳门人手中的钱可都被筹集起来入股东印度公司了!”维耶拉警觉的看向陈良,生怕这这个初掌权力的明国人把澳门拉进穷兵黩武的陷阱。
“从澳门筹钱?以澳门现有的财政水平,供养一只五千吨的舰队已经超过他的极限了。”陈良对于澳门的财政水平一清二楚,无论是从人口还是财政上,以一个万人城邦去打造一只制霸东亚洋面的舰队都是痴人说梦。
根据新成立的统计署公布:截止1623年1月,澳门的总人口已突破一万四千人大关,华人总数在八千人左右,欧洲人在四千上下,其中葡人接近一半,而剩下的还有近两千以黑人为主的奴隶。男女比例为七比三,青年男子在澳门人口中足足占了五成多,可见澳门是一座多么年轻的城市。如果从职业上划分,注册水手达到了一千五百人,船匠、木工、炮匠、铁匠等手工匠人的数量约三千人。
这些增长还要感谢马士加路也的帮助,为了顺利接管澳门,他不但带来了近两千人的士兵和水手,还有大量的果阿葡人工匠,用以维护庞大的舰队。虽然经过战争,水手和士兵的数量只剩下原有数字的一半,但是自知没有人为他们支付赎金的工匠都选择了留在澳门。
财政方面倒还依旧乐观,根据新一年的政府预算,包括关税、商税以及澳门东印度公司的分红,一六二三年度澳门的财政收入将达到五十万两。如果这个时代有人均GDP排名的话,这已经是一个让荷兰人都望尘莫及的成绩。
但是这一切对于组织一只强大的舰队来讲,无疑是杯水车薪,君不见天纵英才的古斯塔夫二世,凭借着自己创造的方阵战术,率领着名不见经传的瑞典陆军平独镇露、怒揍大波波,但是瑞典的海军却从未走出过波罗的海。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说的不只是军事的积累,更多的还要有强大的国力保障。
“可是我们这个城市的命运注定要在海上,而现在荷兰人又要垄断整个欧亚的航路,没有了大海和贸易,澳门注定只会成为一座死城。”陈良走到面海的窗前,轻声感叹着,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18世纪澳门衰落时的惨状。
“我为什么一定要请求朝廷册封土司?不只是为了能够通过垄断明国海贸赚取金钱,如果我们能有一个明国人的身份,那就有机会把窖藏白银数亿两的大明士绅拉上我们的战车!你们想想看,如果有一只强大的舰队保护着贸易不受海盗的侵扰,专跑朝日航线的东洋公司江南士绅会不会投钱,专跑马尼拉和马六甲的南洋公司、西洋公司闽粤士绅会不会投钱?”
“最重要的是他们到时候不但会成为我们新的股东,为公司补充无限的资金。而他们自己更会成为我们在大明内陆的买办,朝廷中的政治代言人,只有有了这群人,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的去征服整个东亚的大海。”
陈良说这些话,不知道是对卡瓦略和维耶拉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如今在澳门能做的事情陈良都已经做完了,至于能不能更上一层楼,那就要看他的土司攻略大明是不是买账了。
就在陈良算计着大明士绅小金库的时候,范霍伊特却迷失在了澳门的街巷中,除了阿姆斯特丹他很少看到如此忙碌的城市。摆脱了两群试图推销的商行伙计后,范霍伊特就看见一条从港口向西的道路正在铺设,拿着长鞭的监工不断鞭笞着偷懒的印度工人,从他们的裤子和军靴来看,这群人貌似是一群战俘。
在一旁带路的伯太略商行管家骄傲地向他介绍说,这条沟通了卑第巷和鹅眉街的宽阔大道不仅将横贯澳门,而且也会铺设他在港口看到的木制轨道,如此一来从西江、湾仔运来的货物将在第一时间运抵更适合大船停靠的南湾码头。如此一来澳门将再不受到因为面积狭小,而无力存储大量货物的限制,等到这条马路建城,伯太略商行就会把自己的仓库卖给澳门市政府作为新设立的丰裕公署存储粮食的地方。
城中街面上的行人并不多,联想起那些白幡和黑纱,范霍伊特还以为这是因为战争的伤害。而伯太略的管家却告诉他,澳门市政府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几乎统计了澳门每一个人的职业和技能。只要有手艺的人,愿意加入炮厂、船厂的都被高薪聘走了,那些不愿意的也会获得澳门市政府的贷款。没有手艺的要么被招进了军队,要么被派去做海员训练,什么也不愿意做的就被要求去建筑队里。
“他们不会造反吗?”曾经参加过荷兰独立战争的范霍伊特大为不解,澳门人为了自由和果阿舰队以死相拼,胜利了之后却完全失去了自由,居然还没人造反?
老管家笑而不语的指着两颗大树间拉起的横幅,那上面用拉丁文写着“西班牙侵略者亡我之心不死,服从市政厅的领导,就是保护妻儿的生命!”旁边还站着个教士拿着圣经反复向路过人的高喊:“懒惰为耶和华行事的必受咒诅;禁止刀剑不经血的必受咒诅!”
在十七世纪没有任何地方如此时的澳门一般,除了妇女和老人之外,恨不得将每个人都编织进澳门的建设规划之中。所有新成立的政府部门都在拼命的抢人,希望能将自己的计划排在最前面。
正当范霍伊特在心中盘算如何向科恩总督汇报这一切的时候,等待他的主人却在市政厅中毕恭毕敬的向着一位身着大红官袍,头顶带翅乌纱的东方人行着参拜大礼。而跪在他身前的换上一身绿袍,头顶一梁朝冠的帕瓦罗,这可不是他为了献媚而乱穿的,帕瓦罗乃是大明朝在澳门唯一官方认证的八品夷目。
而站在他们身前倨傲昂首的大明官员正是广东海副使徐如珂,在澳门夜晚惊天的炮火声平息了半个月后,这位奢安之乱中声名鹊起的大功臣,终于按着历史的轨迹来到了澳门。不过随着马士加路也的死亡,再没有“万里长墙”给他拆了,真正吸引他来澳门的却是港口中停泊的如山巨舰,此时澎湖之战已成为东南官场的焦点,如果澳门葡人再来个兵犯珠江口,那么徐大人即将赴任的太仆少卿恐怕就要泡汤了。
可是看着面前个个胡乱穿着中式袍服,把原本披肩长发梳成发髻戴上网巾的葡人,徐大人一腔孤身入敌营的豪情却生生憋在了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