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忽的安静了,微云峰的小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大家齐刷刷看向千秋,万众心中齐呼:“大总管威武!” 一直假装“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面不改色出手不凡,在千秋杀气来到之前悠然起身,潇洒利落的一伸手,挽霜猝然停在修长的指尖,再多一寸就要刺到心口,似笑非笑的唇角微扬,上挑的眼睛波光涟涟。 “小生寒怀焰特来讨要你家阁主允诺过的如花美眷,爱妻还没过门就要弑夫?这是闹的什么小情绪?” 低沉惑人的嗓音说着不着调的话,却依然是道貌岸然的谈吐优雅风度翩翩,底下的小妖还跟着一个劲起哄。 霓虹一马当先勇冲上前:“讲道理就讲道理,魔君礼金不到位,不能强嫁强娶。” 寒怀焰冲千秋抛个媚眼:“我明白了,阁主不放人,爱妻原来是希望我强嫁强娶。” 千秋气的浑身发抖,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一再加重手中的力道。 尘染眯着眼远眺,犹豫着要不要召回挽霜,发现寒怀焰忽然邪气的笑了一下,夹住挽霜用力一拉,脚步不闪不躲往前一迈,千秋脚下一个踉跄,挽霜顺势刺入寒怀焰的身体。 千秋直接吓懵了,无意识拔出挽霜,他呆呆的说:“不,不是我!你干什么?你疯了?” 尘染心道不好,猝然收回挽霜,就听挽霜低声说:“他故意的,不过我也是故意的。” 她急急闪进人群,被寒怀焰一把揽进怀里,无赖坏笑着说:“你终于舍得露面了?你皱眉了?你吃醋了?你心疼了?那我不娶千秋了好么?但是……”嘴唇猝不及防被无赖啄了一下,“现在众目睽睽,你总该赖不掉了吧?” “寒!怀!焰!”尘染一字一句念着无赖的名字,一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寒怀焰很识时务的及时松手,身体却顺着她的衣裙滑了下去,尘染一低头,看到身上斑斑血迹。 “魔君!快救魔君!” 惊叫声中一众小妖手忙脚乱的把寒怀焰重重包围,好像才弄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去!北世魔君为娶个媳妇就玩命啊!” “我家魔君可是寒怀焰,你家大总管可真下得去手!” 关键时刻还是霓虹主持大局,就听她大喊:“微云峰的别只顾着看热闹,先把这些东西统统搬进库房,医药费诊金从彩礼里扣除,最后结算!” “……” 绯月阁前再度炸开了锅,尘染抬头看看头顶的艳阳,被灼的眯起眼睛。 妖界可靠小道消息一个月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号外号外,北世魔君为情所伤命悬一线,小小蛇妖愤抗豪强宁死不嫁…… 扶摇城城主墨心一听这消息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往微云峰赶,老远就听绯月阁正殿里一片莺惊燕乱的哭天嚎地。 “我滴小乖乖诶,你疼不疼诶?” “我滴小心肝诶,你痛不痛诶?” “我滴心头肉诶……” 尘染站在大门口迎他,夕阳下的美人出尘绝艳,脸色却苍白的可怕,她冷冷说:“城主来的有些晚,里头已经挤不进人了。” “……”墨心咳一声说,“不打紧吧?” 尘染淡淡的说:“怎么不打紧,寒怀焰吓坏了我的千秋,占了我的绯月阁正殿,招来一大群妖魔鬼怪白日宣淫,实在扰人清静,请城主替我做主。” “这……”墨心一脸尴尬,戚戚然说,“既然惹不起,能不能先躲躲?” 尘染冒着一身寒气不说话,一双冰蓝的眼睛盯得墨心心里直发毛,墨心硬着头皮扒开一堆人冲进正殿怒喝:“哭什么哭?嚎什么嚎?他是要死了么?这是来探病还是来吊丧?统统给老子滚蛋!” 扶摇城城主墨心是全妖界公认的道德标杆、妖王典范,他表里如一真诚豪迈,上尊老下携小,不风流不下作,威武不屈淫/贱不移,光明磊落一言九鼎,是备受尊敬爱戴的妖界稀有品种,当众发火可不得了,一群妖精蹄子统统被他震住,瞬间收住啼哭对寒怀焰说:“那你好好养着,我们改日再来看你。”然后才恋恋不舍的纷纷作鸟兽散去。 墨心转身对尘染赔笑:“哈哈,不知这样阁主满不满意?” 寒怀焰气若游丝的说:“墨心,你别发火,她们看我伤重真情流露也是情非得已,不过你撵走她们也好,省得留在这看着徒增伤悲。” “不是说只是皮外伤么?”墨心神色紧张上前一步亲手把脉,蓦地眉头一皱,“你……” “怎么会是皮外伤?”寒怀焰偷偷冲墨心使个眼色,“怕是至少十天半个月,我都下不了床。” 墨心不善撒谎,支支吾吾一脸难色看着尘染。 尘染冷冷一睨转身要走,寒怀焰连忙扯住她的衣角:“阁主别走,我难受,你看她们都走了,至少留个知心人……” “微云峰庙小,恐怕供不了您这尊大佛。”尘染面沉如水,冷冰冰打断他,“我劝魔君最好还是早点回你的雪梦山,或者去墨心府上将养着也可以。” 寒怀焰马上捂着胸口故作疼痛状:“墨心,千秋只是伤了我的身,她却是在戳我的心,你说眼瞅着天就黑了,再说我回雪梦山住哪?我的寒舍……” 墨心赶紧打圆场:“他刚刚受伤确实不方便走动,不如就先让他在你这养着,晚上没人伺候也是……” 尘染:“他带来这么多人,还不够热闹?城主何须替他费心?” “我知道你喜欢清静,不留下,都遣走。”寒怀焰急忙说,“我就想要……” “霓虹!”尘染说,“你留下来好好伺候北世魔君。” 寒怀焰:“……” 说完尘染拂袖而去,墨心重重叹了口气:“兄弟,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 霓虹坐到床边轻抚着寒怀焰的手,一脸温柔笑意:“魔君,既然是尘染让我伺候您,有什么吩咐您尽管说,不要跟我客气。” 寒怀焰正感慨得了个知情识趣的俏佳人服侍,就见霓虹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着说:“伺候时间照着尘染的从早上巳时到下午申时一共四个时辰,其余时间是我的休息时间,多干的就算加班,看您这伤势我觉得我应该是您十二个时辰的随身看护,那么白天一个时辰二两,还剩两个时辰就是四两,晚上一个时辰四两,六个时辰就是二十四两,您每天应该支付我二十八两,我也不占您便宜,四舍五入就算三十两,另外跑腿费、传话费、圆场费、故弄玄虚费、节外生枝费等等额外费用一次一两,我们另算,现在是酉时三刻,明天起每天这个时候我们准点结算,为避免您跑路,您需要提前预付我保证金一百两。” 说完算盘一递手一伸请示寒怀焰:“您看可好?” 墨心被霓虹算的一愣一愣的,寒怀焰错愕片刻后坐起身,欣欣然从怀里摸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镯子和一沓千位数的银票放霓虹小算盘上:“这镯子和银票是给霓虹姑娘的见面礼,不算工钱,至于预付的……” “这些都不重要!钱财乃身外之物,预付金这点区区小钱魔君不必介意。”霓虹一脸严肃打断寒怀焰,同时把算盘玉镯和银票麻溜利索揣进怀里,转瞬一脸谄媚,“魔君重伤在身,快别动了伤口,您先躺下,吃的穿的用的玩的想要什么您就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想用什么人您就讲,这座微云峰,除了尘染,我说了算,当然魔君如果一直这么大方,尘染那里,我说了也算。” 墨心:“……” 寒怀焰频频点头赞许:“尘染身边果然都是极品。” 事实证明,寒怀焰苦心筹划半个多月,吃够了闭门羹,流出了心头血,最后财大气粗征服了微云峰真正的大总管才是神之一笔,当晚霓虹果然不负重托,挽起袖子动起手,半个时辰就把尘染妥妥当当安排到了偏殿,寒怀焰喝着霓虹一勺勺喂进嘴里的汤药,递过去一支金钗,由衷感慨——能得霓虹姑娘实乃天助我也! 众妖背地里小声呼,寒怀焰这个无赖! 尘染有些认床,饶是纱帐下点着她习惯的檀香,夜晚也迟迟睡不着,正闭着眼假寐,有个人摸着黑悄无声息就爬到了她床上。 一把细腰忽然遭遇偷袭,被人从后方紧紧箍住,尘染如有预料般睁开眼,勉为其难的挣扎了一下,懒懒的说:“魔君不是命悬一线生命垂危?墨心来时候分明还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怎么他一走就有力气?” “我确实是下不了床,这不是还在你床上么?”寒怀焰咬着她耳朵私语,“你知道为了换这张床霓虹讹了我多少钱么?也许你都不敢相信,比我俩生活一百年花的都多。” “现在知道心疼钱了?活该!”尘染本无心反抗,但她耳朵特别敏感,被寒怀焰咬的直发痒,强打起精神推拒他说,“谁让你吓唬千秋。” “怎么不心疼?”寒怀焰笑着拉扯她,“但不是心疼钱,是心疼你不心疼我却心疼千秋,没良心的,受伤的可是我。” “未来魔君夫人可是被你吓得哭了整整一个下午。”尘染拍着一双咸猪手取笑,“你不去安慰他反而爬我床上对我动手动脚?” “话说……”寒怀焰顿了顿,忽然捉住她的手质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轻点……”尘染嘶了一声,这人一言不合又用蛮力,耐着性子开始周旋,“你从头到脚一身魔气,我闻出来的。” “魔气?”寒怀焰眯着眼睛打量尘染,手上渐渐放松了力道,就见他嘴角一弯,“魔气是什么气?为什么别人闻不到?” 月黑风高,灯影迷离,北世魔君美艳不可方物,这一笑着实让人神摇心旌,尘染按着一把心花答的战战兢兢:“这气味神圣特殊,一般人确实闻不着。” “老实交代!”魔君蓦然一笑按住她开始严加审讯,“这一百年还有谁爬过你的床?” 尘染仔细回忆,认真思考,魔君眼睛一眯面露不悦:“还要想?” 事态紧急,走为上策才是上上之计,尘染掀开纱帘就往外逃,头才探出去脚踝被抓人家手里,轻轻一拉又回到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