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潜旋即又忽然想到,后世有些少数民族的“油茶面”、油炒面,实则制作原理与“炒面”是相同的,区别是在熟面时,内中混入了香油或牛油,并以芝麻、果脯、花生、白砂糖等为辅料,风味独特,热量充足。而且油炒面并不拘于甜吃法,也可咸吃也就是说,它的可塑性很强,完全可以通过反复试验,调配出一种较适宜行军战斗用的甜/咸炒面。
“炒面是大有可为的。”王道潜心忖,“制作不难。而且也算是我们在此世的一个大优势。因为虽然从汉末开始,人们的主食开始从谷物颗粒逐渐向面食转化,但一般人恐怕还意识不到面粉的这样大的用场,更不要说炒这种烹饪手法是要数百年后的事情了……”
心中大致肯定“炒面”可行后,王道潜又尚嫌不足。吃着手中的烙饼,他瞥了一眼甲板上堆放在舱室外的一摞杂物,若有所思。
那堆杂物中有一只不慎被宋信磕坏的支炉。这支炉因其笨重及材质,使用时难免磕磕碰碰,极易损坏。后来北方几乎见不到这种炊具,连农村也多用饼铛,就是因为它不易保存之故。
王道潜突然灵机一动:“回去后,或许可以做一些缙云烧饼桶炉出来?”
作为浙江人,他从小就喜欢吃缙云烧饼。要之,浙江人意义上的“大饼油条”颇不同于北方,其中的“大饼”多为缙云烧饼。王道潜想起这个他曾经熟视无睹的故物,突然兴奋起来。
“不过当时阿叔似乎说起过,桶炉的内胆外要包一层锡纸。虽然技术不难,但东硖里现在没有锡,没法自己生产锡纸,只能动用基地里的库存……”王道潜又想到。
缙云烧饼桶炉在制造上并不困难,它的内胆是一个类似于汉鍪的砂锅材质容器,但为了集中热辐射、提高加热效率,最好在容器外层包裹上一曾锡纸。
其实东山基地内原本是有一些浙江籍的项目筹划者送过来的缙云烧饼桶炉的。只是他们送过来的那些桶炉都是用电的,功率达到四千瓦,所以王道潜就没带上这样的炊具。
不过无论是热效率还是一次可烧制烧饼的数量,缙云烧饼桶炉都要远远高于眼前的这个模样略显粗笨的、原本只是为了满足小家庭的支炉。
而且缙云烧饼桶炉似乎也比较适合行军携带只须将它生起火来,然后放在辎重队伍的车辆上,便可随军源源不断地将烧饼做出来。
“可是对于一支庞大的军队而言,这种桶炉恐怕也难以普及为适于全军的炊具,它在效率上还是远不及于炒面的。”王道潜心想,“或许只能满足个别高级军官的需求,体现出一些等级差异来……或者这样,因为冷兵器时代,有时破城大军的先登精锐皆是披重甲的死士组成,所以一场大战之前,可将桶炉专门配置给他们……”
王道潜的思索由杂乱行至清晰,木槊队未来行军作战的伙食似乎也逐渐分出了两个层次,即一般情况下的“炒面”与特殊情事中的“桶炉烧饼”。
他嘴角咧着得意的笑容,望着远处曲折的河道,似乎有些出神了。
远处隐约传来犬只的吠叫声。一群野凫从两条木船左前侧的苇草中飞起,纷纷坠入河道右岸近处,复一振翅,隐没在东面的苇草中。
“主公,前方有人?”冯范与冯典正吃饼喝汤,嚼得满面通红,听到这声音,当即将手中烙饼与鱼汤盘卮放到小案上,从船艉快步走到前头来。
木船又往前行了一些,犬吠声也愈发清晰了些。王道潜等人循着声音来的方向长望。
“……我们或许绕到西硖里的前面来了?”
王道潜看到,前方的河滩边,一个赤足孩童抱着一只黄色土犬正往西南方向疾奔。他定睛一看,又惊又喜地回忆起,这孩子似是他们当时刚从东山下来时初次遇到过的那个。顺着这孩子奔跑的方向一望,隐约望见一些低矮屋舍的茅顶,似乎就是当时所见的西硖里。
这时左前侧的木船上响起三弓床弩绞盘上弦的声音。接着便是邹虎的高喊声:“主公,前面有贼人!”
有两拨人突然从苇草中出现在那孩童身后的河滩上。那是五六个身着皂袍的人正追逐着十几个破衣烂衫的汉子,后一拨人中,似有几人受了不小的伤。
冯典好像猛然看见了什么,急前几步,失声道:“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