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了。画跟画哪有一模一样的,心境不同,画的东西也就有差别了。”姨娘匆匆解释,见罗炯已让人端茶来,便要把桌上的画收了。
啪!宝珞一巴掌拍在了那画上,惊得罗氏心忽地一下,僵住了手。她秀眉一拧,瞪着宝珞道:“二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侯爷不是都说是真的了吗!”
“父亲几时说了?”宝珞冷道,接着按着画的手掌滑到跋语处,纤纤指尖挑了挑,跋语和画的之间竟出现了一条缝隙。接着她拔下头上的金叶步摇,用那薄薄的金叶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竟把跋语一角翘开了
西宁侯登时懂了……原来那画和跋语竟是后黏上的!
“这画却是假的,可这跋语确是真迹。如此以假乱真的手法还真是高明呢!”宝珞哼声,慵然地把步摇又插回了头上。
后世这种伪造多得去了,还有留有裱框填补仿品,让人模棱两可鉴别不出的。其实宝珞不懂画,也辨不出真假来,所以对于她而言,画的内容根本提不起她兴趣,倒是那些细枝末节的地方,更容易引起她的注意。
这一幕看得众人惊愕,尤其是西宁侯,望着女儿满脸的不可思议。宝珞没多解释,又拿出了那个汉代玉器兕镇递给了父亲。“古器我不大懂,但总瞧着有些蹊跷。”
西宁侯摩挲端详,哼笑了一声。“这可不是汉代的!”
这话一路,不止罗炯,便是罗姨娘也慌了。她问道:“侯爷再仔细瞧瞧……”
西宁侯撩起眼皮给了她一个清冷的眼神,好似再说:你在质疑我?
罗氏自然明白这眼神的意思,瑟缩的退了回来,接着转头朝罗炯怒吼道:“你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怎能连赝品都收呢!我平日里如何嘱咐你的,诚信诚信,诚信最重要,宁可不赚钱也不能毁了微冗堂的声誉!”
罗炯头都不抬,连连认错道:“是是是,是我错了,我确实疏忽了。侯爷,姑母,对不住,我下回定把眼睛擦亮了,此事再不会发生了。”
“得亏今儿有二小姐慧眼识出来,不然微冗堂就毁你手里了!”罗姨娘嗔道,随即笑着对西宁侯道,“他也是无心,这么大的商行,都得靠他一人,疏忽也是难免的。不过我会惩罚他的,想必他日后也定不会这么大意了,侯爷看在他为咱府上辛苦这么多年的份上,原谅他一回吧。”
“哼!”宝珞挑唇蔑笑。“表哥可不是辛苦么,只不过他不是为侯府辛苦。”说着,她让清北和南楼把刚才标记的画全都点了来,果不其然,六幅画中,竟有四幅是假的,三幅画用的相同的手段,而另外那副完全是伪作。
西宁侯愤怒,可还没待他发作,宝珞又讨要账簿。
罗炯不敢不拿,唤来了账房陈珪友,可他拿出的账簿却和罗姨娘手中的无甚出入。西宁侯看得有点懵,却闻女儿道了句:“陈先生,也把你手里的账本拿出来吧!”
话刚落,便瞧着陈珪友又拿出了一本紫面订线本子。一瞧那本,罗炯大惊,脸色霎时惨白无色,他上去要躲,却被陈珪友躲开了,连下递给了西宁侯。
西宁侯展开,随着目光移动,脸色由怒红转为恨青
原来这些古董字画在来的时候都被罗炯偷偷处理了,他把仿真品呈出来售卖,而那些真品,早就暗中卖掉,中饱私囊了。这本账簿便是他真实的入账……
“陈珪友,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事迹败露,陈珪友怒不可遏地痛骂。
陈珪友无动于衷。从罗炯逼他做假账的那日起,他就知道这事迹早晚要败露,若不是昨晚上二小姐主动找到他,他还真不知道如何给自己找个退路呢。
瞧着嚣张的罗炯,清北不乐意了,往昔看着和善的“表兄”,竟是这般龌龊的人,他恨驳道:“真是贼喊捉贼,到底是谁吃里爬外!”若非看在姨娘的面子上,他真想踹他几脚,母亲好生的商行,就这么让他败坏了!
西宁侯怒到极致反倒平静了,他犀利地盯着罗姨娘,问道:“这事,你有没有参与!”
“没有!绝对没有!我也是被他骗了!”
“姑母,你撒谎,你敢说你不知情!”
“别喊我姑母!”罗氏痛斥,“侯府给你这么好的营生,你还贪心不足!居然还要冤枉我!我待你,待你父母还不够好吗!”
罗氏把“父母”二字咬得极重,罗炯忽而被点醒,抱着罗氏求道:“姑母我错了,我不该冤枉你,你帮我求求侯爷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见他承认冤枉姨娘,清北绷不住了,到底给了他几拳。姨娘惊想去拉却又不敢,只得阖目忍着。
清北打够了,问道:“这厮如何处置?”
宝珞冷淡淡道了声:“送官。”
“不行啊!”罗姨娘脱口而出。若是送官,罗炯就毁了,她对这侄儿无甚感情,可架不住兄嫂会来作啊。还有,罗炯这人根本没底线,若是受刑挨不住,分分钟就能把自己招出来。“侯爷,求您,看在我就这么一个侄儿的份上,饶了他吧。他再不会染指商行了,您怎罚他都成,但千万别送官啊。”
她哭得涕泗横流,却媚态不掩,那种撕心的痛让她真个人都楚楚怜人,西宁侯看着她,沉默了。
不仅他,看着悲痛的姨娘,连清北都动容了,蹙眉无言。
这就是男人啊!该心软时硬如磐石,不该心软的时候,碎成渣渣!
二人同时看向宝珞,宝珞沉静似水,不喜不怒,唯是朝门外瞟了一眼。
然就在此时,府外院的小厮慌慌张张地跑来了,金钏一见他便皱眉道:“不是叫你去孔老翰林家送礼了,你怎跑这来了!”
那小厮气喘吁吁,抹了把汗,慌张道:“二小姐,这礼被退回来了!老先生说,说……咱没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