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喊陛下,他以为她已经苏醒。 “明非……明非……你醒醒!”他怀中的女子此刻面色苍白如纸,连唇上都毫无血色。骄阳将地面烤炙得如同烙铁,再这样下去,情况只会更糟。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带她离开了昭台宫。 太后听闻消息,气得面色铁青,但是她清楚天子的心性,若加阻拦,母子感情只会越来越生分。便由着他去了。 太液池边有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她便幽幽转醒过来。目光触及的地方是男子坚毅的下颚,上面有着青青胡茬,此刻绷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天青色锦衣螭龙纹,质地冰凉,和他的气质一样冰凉。 竟然是天子! 她本能挣扎,然而箍住她的手臂像铁一样坚硬。 “朕带你回宫。”他如是说。却换来了明姒更激烈的挣扎,她的脸色通红,满宫之人的眼光怕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吧,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况且,她发现,他要去的方向不是桑沃宫,而是紫宸殿。 救命啊! “陛下!”从对面急急而来的人不是师父又是谁,一身素衣立于墨柳之下,他清淡的气质足够将所有的炎热隔绝。 师父……明姒觉得泪都要涌了出来。就好像一个濒死的兽突然看到了解救的人一样。 他淡淡扫了一眼仍在天子怀中的明姒,道:“我这个徒儿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 天子顿了一下,也觉得不妥,便将明姒放了下来,由身边的宫人搀扶。 “她犯了些错,被太后罚跪,体力不支晕倒了。”只能这样说,难道说太后故意为之么,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先生心生龃龉。 子谕责备地看了看徒弟,没有理会明姒可怜兮兮的眼神,只是对天子道:“之前陛下命她进宫时,臣便说过,深宫礼仪森严而明非性格毛躁,闯祸是迟早的事情。若是下次再闯了大祸,那便是陛下和臣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天子沉吟片刻,只有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今她惹怒了太后,不能不受处罚,依臣之见……” “禁足一个月吧!”天子率先下了决断。郗子谕看着明姒惨淡的小脸,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看到她信中提及了悦姜,他便知道徒弟遇到了麻烦。他深知悦姜的个性,虽然跋扈了一些但也算得上爽直,阴毒的招不会有,给太后告一状必然是她会用的办法。太后对明姒必有处罚,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带回府也是顺理成章。只是没有料到天子竟然……今日无功而返,只能等待时机再下狠药了。 看着师父离开的背影,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丢弃的孩子,禁不住泪水便淌了下来。 “待在宫中就这样痛苦么?朕可是在这里足足待了二十年。”天子负手而立,背影意外萧索起来,“每天都是这么一副副机关算尽的面孔,每天都是这么一颗颗唯利是图的心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其实天下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人吸风饮露而活。有私心也算不上什么错。”明姒引袖擦干泪水,说道。 天子递了帕子给她,问:“那么你呢?你的私心又是什么?” 太阳渐渐要落山了,昏黄的光让整个宫闱都有着类似温暖的颜色,这么一个钟鸣鼎食之地,却是埋葬单纯美好之所,她不喜欢华宫,同样也不喜欢这里。 “我答应过父王和乳母要好好活着,我的私心便是好好活着。”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我以为你会想到莘地的公子伯雅呢……” 原来他知道伯雅的事!是啊,他是天子,对于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你希望先生能够帮你,为什么不走另一条捷径?”天子目光深深。 她用眼睛来回答着自己的疑惑。 “入宫为夫人,朕帮你收复华国。”他说的时候,带着蛊惑的音色,本是十分郑重的,可是对方却摇了摇头,笑着否认:“一个灭了的国岂是说复便能复的,陛下是明君,妾也不会有这等分量。” 他被她说得怔楞了片刻,不过她说得确实不错。她是个头脑清醒的姑娘,这一点就比很多人强。 “那也不一定,美色当前,明君也总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美貌这个东西,从来都只能锦上添花,何曾会雪中送炭。只有天下晏然了,才需要美人在侧,妆点繁华。况且陛下说过,爱江山更甚于爱美人!” 说完这句话,她俯身一拜:“妾要去禁足了,多谢陛下搭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