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韩奕言执棋的手一凝,他侧眸看向还在托腮翻图样的陶渺,思虑片刻,静静将黑子落下。
围篱的另一边,孙云气喘吁吁地跑进屋。
孙张氏正在屋补孙舟划破了的衣服,看到孙云这幅样子闯进来,脸一沉,“咋咋呼呼地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以后才能嫁到好人家!”
“娘,你知道我发现什么了吗?”孙云一屁股在炕上坐下来,这时候哪里还顾及仪态,“陶渺那个小野种居然在屋里藏了男人!”
孙张氏面上惊了惊,但很快又不屑地嗤了一声,好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白日发梦了吧,男人?就她那德行,哪个男人看得上她!”
“真的,娘,是我亲耳听到的。”孙云定定道。
“亲耳?”孙张氏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活计,逼问道,“你去那小贱人的屋子做什么,别又是打了什么赌,给我丢人现眼吧。”
提及此事,孙云面上一臊,对陶渺的恨意又涌了上来,上回她打赌输了,在村里丢了那么大的人,羞得几天没敢出门不说,还被孙张氏狠狠训斥了一顿。
“没有,娘,我就是看她鬼鬼祟祟的。”她哪敢说自己这次找了刘二去报复陶渺,“娘,我真没骗你,你想想,要是陶渺屋里确实有男人,这事儿传出去,她还有命活嘛。她死了,您不就......”
孙张氏闻言,双眼一亮。
孙云这话说的没错,她是这世上最盼着陶渺消失的人。毕竟陶渺死了,孙玖娘那间房就是她的了,更何况屋内指不定还藏着什么好东西呢。
本来孙玖娘死后,她还想找机会,谁知这臭丫头最近越来越嚣张,越来越不好对付了,可这下好了,眼前这不就是个大好的机会嘛!
她双眼一提溜,匆匆下了炕,“走,捉奸去!”
孙云上前拦了她,“娘,我们就这么硬闯进去?不好吧。”
孙张氏恨铁不成钢地在她额头上一戳,“你以为你娘我傻吗?去,把你翠荣婶儿叫来,今儿我们就一块热闹热闹!”
翠荣婶儿那是什么人,村子里出了名的大舌头,好事婆。
孙云登时领会过来,忙应声跑出了院子。
一炷香后,坐在屋内的陶渺只觉屋外嘈杂了起来,混着孙张氏那尖细难听的哭喊声儿,断断续续,“哎呦,我是眼看着那条蛇顺着墙洞爬进屋里去的......我不敢去抓......”
陶渺蹙眉,却听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靠近,“啪啪啪”急促的拍门声随即响起。
“渺儿,渺儿,我是你舅母,快开门啊......”
陶渺厌嫌地撇了撇嘴,不知道孙张氏又要玩什么把戏。只是依着外头的动静,她猜想她若再不去开门,他们怕是很快就得撞门冲进来了。
她看向韩奕言,“你赶快藏起来,若被人发现,我就完了。”
韩奕言气定神闲,似笑非笑道:“藏哪儿?”
陶渺环顾四下,发现屋内实在干净,确实没好的藏身之处。
为难之际,外头的孙张氏突然嚎啕大哭起来,“不会是出事了吧!这可如何是好啊,我对不起玖娘,对不起我那小姑子啊......”
有人随声附和道:“要不撞开门进去吧,兴许还有的救。”
陶渺一惊,匆匆忙忙将韩奕言拉起来,指着角落里那个衣柜道:“你,你先藏在那儿。”
屋外的孙张氏还在卖力地拍着门,分明没有眼泪,却是把悲痛欲绝演得淋漓尽致,见陶渺久久不来开门,她愈发确定,陶渺屋里真的藏了男人。
“阿贵,快快快,帮婶子把门撞开。”孙张氏拉了拉站在一旁儿的小伙儿。
阿贵是翠荣婶儿的儿子,方才见孙云一脸急色地上门来寻她娘,也就巴巴地跟着过来了,他二十好几了都没讨着媳妇,又对孙云有几分觊觎,自然希望能借机在佳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如今见周围人,尤其是孙云一脸希冀地看向他,霎时挺胸抬头,聚起全身力气。可正要撞门,便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害得他活生生止住了动作。
“谁啊,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只见陶渺头发凌乱,不耐烦地扫视着众人。
孙张氏愣了愣,旋即没皮没脸地扑上去,抽抽噎噎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幸好我们渺儿平安无恙啊!”
“张大娘,你这是干什么呢!”陶渺往侧边一躲,让孙张氏扑了个空,“在我门外哭成这样,哭丧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小渺,怎么能这么跟长辈说话呢。”从孙张氏背后挤出个瘦高的妇人,正是翠荣婶儿,她不满道,“你舅母那是关心你,她方才亲眼看见一条碗口粗的蛇钻进了你的屋里,她自己害怕,又怕你出事儿,这才找了我们来帮忙抓蛇的。”
抓蛇?
陶渺差点笑出了声,这么蹩脚的借口得亏孙张氏想得出来。
“是吗?张大娘,您这么关心我啊!”
孙张氏假惺惺道:“我是你亲舅母,哪里会不关心你。”
陶渺嗤笑一声:“那你看到蛇的时候,为何不立马来提醒我,还非得找来村里人后,才开始在门口痛哭,若这段时间我真教蛇给咬死了,大概也是张大娘您害的吧。”
孙张氏被堵得哑口无言,少顷,才期期艾艾道:“我......我那是一时慌乱,毕竟那蛇那么粗,我也怕它伤我啊。”
陶渺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那既然您也看到我安然无恙了,也该放心了吧,恕我不送了。”
说罢,她利落地抬手关门,关了一半,便被一只横空伸出来的脚卡住了缝。
孙云的脚面被夹得生疼,但还是咬牙不肯收回来,她好容易抓住了陶渺的把柄,哪能那么容易让她蒙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