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这丫头说话这么直接,不敢开口再问。米又转过身来,指着岔路口问我走哪边。我勾着头在前面带路,米又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说别走那么快,我怕狗。
我心里暗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我故意逗她说狗这东西认生,它要闻出你身上的味儿不属于这里,是会咬人的。米又给吓得不轻,紧挨着我,把我的胳膊都抓疼了。
其实说实话,那晚我并没觉得多恐怖,相反倒有些美滋滋的,有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陪我走夜路,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
不过这种好心情在我们进到阴婆石屋的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岔开说点别的。族人的石板房,建筑平面比较简单,通常会按家中男丁的人数分配房间。比如我奶奶有三个儿子,除开堂屋,会在两边各设一次间两次间又分前后两间,左侧前间用作卧室,后间用作厨房,右侧前后两间均为卧室堂屋前厅用作生活起居,屋后小间用来存放柴火。前厅与屋后小间之间用整块硬木板隔开,设左右两个便门。木板中央是家族祠堂,推开大门,最先见到便是祖宗牌位和两边的门神贴画。
土地宽裕的人家比如我家,还会在屋后围上院墙。左侧设一次间,用作临时卧室右侧大片空地不搭石片屋面,用作菜地,种些比如辣椒之类的日常农作物。
我奶奶在世时,如果逢年过节我爹三兄弟都回来,她就会从堂屋后门到院落中的临时卧室歇息,把前厅三间卧室留给我爹他们,所有家人和牲畜同处一屋,共享天伦。
阴婆没有子嗣,自然就不用考虑那么多,他的石屋前后就是个小单间,连厨房都没有。
我和米又来到他家门前,看到两片木门中间漏着缝儿,只用一条铁链象征性地缠着门环,冷冷清清的,透出屋内一片渗人的漆黑。
我俩推开门,木门发出不耐的“咿呀”声,在宁静的夜里倍觉刺耳。我当时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
我打着手电去找墙边的电灯拉线,米又摇摇头,低声让我别开灯。
阴婆的石屋面积不大,借着手电光就几乎能看清全貌。一张铺着旧毯子的木板床很突兀地摆在正中央的石壁下,床上没有枕头,只有一摞发黄的书卷堆在枕头的位置。床脚摆着一只红泥小炉,炉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锅里全是灰。炉边的小短几上摆着一副碗筷,红色的筷子,印有牡丹的青瓷小碗。比较奇怪的是,短几旁放着一只火盆,里面还有未燃尽的纸钱,似乎阴婆死前在给什么人烧纸。
而我们都知道,阴婆不是我们村的人,他的屋里也没有祖宗祠堂或者牌位。
我和米又当时在屋里翻找了很久,除了那只火盆,没发现其他特殊的地方。
我俩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只火盆上。米又折了根柴火在纸灰里扒拉了几下,我赶忙喊停那未燃尽的一沓纸钱中,似乎夹了一张符纸。
我挑出那张符纸,掸去上面的灰尘,发现有个红色笔墨写的“芪”字。米又移开火盆,指着地上的红线告诉我,阴婆死前,好像是在通灵。
我见那红线画成了一个正圆,大小正好跟火盆底部相当。圆圈里却不是通常看到的六芒星图案,而像是道教的八卦图。八个卦象正对的方向,盘着八只画风简单的看似凤凰之类的祥鸟。听说以前我们这儿的族人信奉图腾崇拜,或许跟这个有关。
米又很感兴趣,围着那阵图看了半天,突然问我,想不想试试通灵是啥感觉。
我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两天已经够倒霉的了,我才不想继续惹祸上身。米又盯着我看了很久,见我没有让步的意思,叹了口气,居然开始脱衣服。
我当时心想,干嘛,硬的不行,想色诱我啊?就见她脱得全身只剩一件抹胸、一条短裤,大大方方盘腿坐到阵图里,双手合十正要闭眼,见我傻愣愣地看着,挤挤眼说色狼别看了,你带刀没有。我说你都脱成这样了我还能往哪看,没带。
米又撇撇嘴,自己咬破手指,把血涂得身上到处都是,喊我站到身后,关上手电别出声,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话。
她念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大声,弄得我也跟着紧张,手心都捏出汗来了。
过了有一会儿,米又不念了,垂着头坐在那儿,跟中了邪似的。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吊到嗓子眼了,就听她黑暗里幽幽地说了句,二小,看房梁上。
当时她那声音不男不女,我一激灵,条件反射似的立马一束手电照上去,发现房梁上安安静静蹲着只浑身黑得发亮的猫。那黑猫被我照个正着,却不避不闪。我正要告诉米又,那只黑猫突然“喵呜”地叫起来,同时咧开嘴,露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
看它那个样子,居然好像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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