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飞车。 余梁连着接了三个电话。 一个是程乐打来的,邀他周末去赌一把,输了算他的。余梁正儿八经劝他千万别赌博,不然下场很惨。 “嗨,说着玩呢。你也瞧见了我那女朋友,绝对是一母老虎,平时看得紧着呢,只要有她在,我成不了精。” “为了美好的将来,你无论如何不能走歪路!” “是非好恶,我明白得很,放心吧。” 接着是队长老方的催促电话。 方队讲究事不过三,如果一件事情让他连下三道金牌,那么接金牌的人就死定了。 余梁刚向方队保证五分钟赶到,第三个电话就打进来了。 是远在老家的母亲。 “妈呀,我的亲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余梁的青春期,最烦母亲的唠叨。 那些话语像蚊子一样,嗡嗡乱飞。 那时的他,精力旺盛,忧伤叛逆,相信所有人,怀疑一切事。 整个人轻飘飘的,整颗心又沉甸甸的。 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干嘛,所谓的理想只是失恋后安慰自己的借口:爱情算是屁!没有爱情,我还有理想! 随着慢慢长大,毕业了,工作了,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觉得听听母亲的唠叨是一种心安的幸福。 “不是说休假回来看看我吗?这都几号了,还回得来不?” 母亲的担忧不无道理。 很多次,儿子说好回家,临了变卦,理由不是工作上的事情,就是工作上的事情,要么还是工作上的事情。 “休假夭折了,又有新案子了。” 余梁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口舌,忙转换话题:“妈,那个方阿姨的女儿吧,我看了她的照片,觉得挺不错的!要不你和方阿姨商量一下,安排我们见一面。” “好呀,好的!”母亲激动起来,“阿真这姑娘贤惠善良,美丽大方!配你挺适合!她在市医院上班,离你们警局不是很远。” “哦……” 对于相亲,余梁并不在意,只是不忍丢掉一个表示孝道的机会。母亲把他拉扯大不容易,他爱母亲,想让她开心。 “儿子,说话算数啊,我这就跟你方阿姨通个信儿。” “得嘞,您受累!” 合上手机,余梁如释重负。 鸣笛,打弯,停车,天马小区到了。跟门口保安通报了身份,直奔命案现场。那栋楼下聚集了不少警察,重案组的同事们正在楼上忙活着。 余梁越过警戎线,飞跑着上楼。 四楼404,法医老袁正在查看尸体,将部分情况反馈给方队之后,说道:“明天我会出一份详细的尸检报告,但是以我的经验,不会出现新的状况了。” 说罢,跟随搬运尸体的人员下楼了。 方队召集大家作案情分析,见余梁喘着气上来,也不理他,一个眼神过去,余梁马上端正态度,洗耳恭听。 “死者苏一敏,女,四十二岁;丈夫叫杨月荣,是一家肉联厂的职工;两个儿子,老大杨文,老幺杨武。苏一敏在古楼大学教书,上个月刚评上教授职称。今天早上六点十五分,探亲归来的杨氏父子发现了苏一敏的尸体,极度的震惊让他们的大脑陷入停滞状态,最后是邻居报了警——” “等一下!” 余梁打断方队,想了想说:“回乡探亲,为什么不是全家人一起去?” “嗯,”方队点点头,“这个问题好。回头你问杨月荣吧。” “他人呢?” “天台上抽烟呢。想必很难接妻子遇害。” 方队点上一支烟,继续说:“直接的死因是勒死,用重物击打头部致晕之后的勒死。另外,死者脖子上还缠着行凶时使用的丝袜。死者的丈夫认定,丝袜为死者所有。应该是被凶手脱下后直接用做了凶器。凶手很可能是个变态,但行凶过程中,他身手敏捷,心思缜密,反侦查能力很强。” “请问,有性侵的迹象吗?”余梁插了一句嘴。 “没有。”方队摇摇头。 “饭都吃进嘴里了,却不咽下去,他要干嘛?” “或许是为了欣赏。”干警李乔接道。 “如果欣赏干嘛不找个二十二的,四十二的有什么可欣赏的?” 余梁说完就后悔了。 一片异样的眼光向自己扫来。 “不好意思”,他慌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没别的意思。” “行了,别叨叨了,就你那点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 方队干咳了一声,郑重道:“可能你们也注意到了,凶手得逞之后,残忍地切去了死者的左手腕,并且带离了现场。至于带到哪里去了,是收藏还是扔掉,或者别的什么用途,不得而知。”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思索。 “死亡时间推断出来了吗?”余梁问道。 “前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 “再精确点呢?” “问老袁去!” 余梁不吭声了,心中纠结,是情杀还是仇杀?估计情杀的概率大一些。 “都散了吧,该干啥干啥!李乔,你配合余梁带死者家属回局,先安抚好他们的情绪,然后,最重要的——” “笔录,详实的笔录!”余梁李乔异口同声。 散队之后,余梁冲队长抱怨:“老方,你许我的三天假期还剩两天——” “没了。”方队不假思索。 “理由?” “理由就是我让你归队,你就得归队,无条件服从!” “什么领导啊这是!” “说啥呢?”方队一脸严肃。 “我晕。” 余梁无奈地摇摇头,嘟囔着走开了。 好说歹说,终于把杨氏父子“请”上了车子。李乔主动担起司机的职务,幸运地把余梁留在了那三个男人中间。整个面部,或许只有偷笑的嘴角能够表明李乔愉悦的心情。 “千万不要紧张哦。” 余梁苦口婆心:“也不用担心什么。你们是受害者,不是嫌疑人。带你们过去只是想了解一下情况。凶手总要抓到吧,除非她是自杀。” “胡说,我妈怎么可能自杀呢?” 死者大儿子杨文一脸怒气。 “是啊,”余梁顺坡下驴,“所以啊,你们要配合警方,尽快抓到真凶,用法律的手段还你妈妈一个公道。” “嗯,我配合,一定配合!” 杨文重重地点头。 到了警局,余梁让李乔先带杨氏父子进去,他则跑到附近饭店打包了两份盖浇饭,还特意叮嘱师傅多加几个蛋。 这时,方队来电,语气温柔:“案子拜托给你了,相信你一定能搞定。” 又来这套!知道我吃软不吃硬,直击要害啊。余梁发出一阵苦笑。 “哟,余大帅哥,买的什么呀?” 刚走进办公室,一个爽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警花黄曼从天而降。 黄曼是余梁的克星,因为她精灵古怪的性格。很多次,方队安排他们一起出警,几乎每次都要出点意外。其实这些意外不算意外,出在别人身上是意外,出在黄曼身上就不是意外了。本来十天破获的案子,因为她的加盟,往往还要拖上三五天。 就这样,余梁怕了,怕了黄曼。局里美女不少,搭档过的美女也不少,单单一个黄曼,叫他头痛万分。 “您老不是出差公干了吗,怎么这会还在这儿?” “今儿一早回来的。”黄曼说,“本想休息几天,方队非让我过来协助你,说又遇上了棘手的案子。我是你的克星,方队是我的克星,他的话就是圣旨!” “得了吧,这世上没人降得住你。” “是吗?你很了解我呀。” “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余梁打开饭盒,胡乱塞了几口,含混不清地说:“我,就是那个敌人。” 窗外,雷声滚滚,大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