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年扛着铁枪走在这厚重石条铺就的青龙大街上,身边不时有巡城兵丁队伍走过。
手搭凉棚抬头看看天空中明媚的春日阳光,许年心下一叹,自己出谷后至今已经有半年多了。
那日提前背刀出谷后,许年并未立时下山,而是在山上呆了几日,又去了清风观处寻找黑衣人的线索,可惜除了那夜红伞红衣女子的相貌和那两首诗词外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在山中寻找着黑衣人的蛛丝马迹生活了半月有余,功夫不废有心人,忽有一日在许年追踪一头野猪时,再次在清风观附近发现了黑衣人的踪迹。
他随即便放弃了野猪依靠着对山势地形的熟悉,悄悄跟在两名探子模样的黑衣人身后,来到了山下的一处隐蔽的所在,从山头向下看去,这里竟然聚集着一只草原军队!
面对着至少有数千草原士兵把守的营地,许年当然不会脑子一抽单枪上门挑营,这可不是他前生曾经玩过的割草游戏。经过两日的细心查探,许年这才发现原来这里是一处存放军粮的所在,而在山下的一处关隘大城外则是呈人数悬殊的两军对垒、一攻一守之势。
许年趁着粮草营地中一个士兵外出打猎打打牙祭落单之际,利用陷阱将其抓获,一番拷打之下,才知道十几日前确是他们这方的人袭杀了清风观,其中带队的高手中的确有一个红伞红衣女子,但是这个被俘的士兵并不清楚有没有一个小道姑,那些黑衣人并不属于这处军中,在袭杀了清风观后也随之离营而去。
至于袭杀清风观的原因很简单,有清风观中的道士看到了营地动向,为了免除后患顺手就将其抹除了。
听到这一回答的许年心中怒火顿生,好一个顺手而为之!随后他一刀将那草原士兵给结果了,为了避免营地走失了士兵引起警觉。
最后,熟悉青龙山山势的许年,放了一把火,就这样在这一年秋天,枯草干枝,山火绵延不知几十里,他也在大火中趁乱斩杀了二十余草原蛮子。
这把火烧没了拓跋连章十万大军的粮草,烧没了草原金帐南下牧马的野心,烧出了马策刀八千破十万的威名……
这把拓跋连章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从何而来的身后大火,起因同样很简单。
源于一次巧合,
一次顺手而为之的屠杀,
或者一份少年失去亲人朋友的怒火。
……
就在许年回忆往事时,他已然到了一处灰瓦白墙飞檐挑角上下两层的酒肆前,这处酒肆门前摆放着四口粗瓷大酒缸,红泥封缸,红布包口,靠近便隐隐闻得酒香。
酒肆门头正中一块匾额上书“卓氏酒楼”四个大字,而那幅处于二层楼的边角上挑起迎风飘扬的酒招上书一个熟悉的“酒”字,说它熟悉,是因为其与城外那茶铺的招子如出一辙,左边似一酒童站立侍酒,右边如一口陈年酒缸,细瞧之下看能看到那左边“酉”字正中有一个小小的“卓”字。
看那创意与笔法这和茶铺招子上的题字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处酒楼不同于一般酒楼,是真真的“酒”楼,其中并不如其他酒楼饭馆一样以饭菜为主,酒水为辅,而是仅有凉拼干果佐酒,以卖酒为主,因着大宋严惩私自酿酒和酒水专卖的条文,周边的酒家饭肆但凡需要酒水都要以凭证银两在卓氏酒楼购买,故而其买卖也极为兴隆,在青龙关这等靠近草原,且走卒兵丁众多之地,堪称日进斗金。
卓氏酒楼乃当今宣平伯家的产业,第一任宣平伯卓彪勇猛好战,任侠豪爽且向来嗜酒,且曾为太祖挡箭,以救驾之功、从龙之功跟随太祖打下这中原之地论功行赏时,不知是经何人指点,谈笑大醉间不求彪炳权势,只求良田美宅并酿酒为乐,在太祖久劝未果后只得应了卓彪这一请求,并且宋太祖在宴后深觉有愧之下,封之以世袭罔替宣平伯,赐以良田万亩,着工部督造宣平伯府,并为国独掌茶酒水专卖之权。
如此极尽恩荣,这是宋太祖势要宣平伯府与大宋共享富贵荣华。
就如今之势而言,初代宣平伯卓彪的选择不可谓不聪明,其他诸如武安伯、魏其候、平津候等勋贵世家,早在三百年中的
天子更替,朝局变幻中起起落落,有的门第败落,有的子息全无,能留存至今如同宣平伯府仿佛的只有另一家掌盐铁事的天子母族,世代帝妃皇后皆出其家的萧氏一门,
反观宣平伯府,如今依旧是人丁兴旺,门楣不衰,乃大宋顶级豪门。其旗下卓氏酒楼在大宋每座城池中都占据黄金地段,手下商队则遍布三大帝国,船队甚至远渡重洋。
“年小哥儿,今天还是三十文的屠苏烈么?”
许年肩抗铁枪挑着红皮酒葫芦就进了卓氏酒楼,甫一踏入就听见伙计热络的招呼声。
“还是老样子,三十文的屠苏烈打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