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刺目的光线闪得子欢睁不开眼,一起身,却发现双臂酸涩不已,耳边是周围宫人细碎的脚步声和些许轻微的说话声。 她昨夜竟是抱着双臂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难怪今早双臂抬都抬不起来。这是她第几晚宿在宫中了? 眯着眼睛看向屋外,突然想起在她府中的苏凉玉,她依然记得男人趴在床上、黑发雪肤的样子,她却扯开他拉着她的手,抛下他一人逃开了。 她甚至能听出他声音里载着恨意…… 来不及整理乱糟糟的心情,子欢又开始忙碌起来。她有好些天没好好睡过觉了,不仅是府里的事,也因为□□弥漫的朝政,边境战事紧张,太皇夫垂帘听政,八皇女主动提出带兵出征,缠绵病榻的女皇在昨日突然清醒,精神甚好,所有太医都恭贺女皇洪福齐天,但一欢却瞧得出龙椅上的女人早已油尽灯枯,今日觉醒不过是回光返照。那边,她为数不多的好友沈言以及沈言的母亲尚书大人也委婉地劝子欢不要趟这趟浑水,八皇女此刻带兵出征和女皇的片刻清醒绝不是偶然。 子欢现在所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 放下手中的手札,唤了外头的凿药小童入内。 "赵太医,可是出了什么事?" 回话的药童面生得很,子欢表情寡淡,问这几日谁进过药材库,药童摇头不知。之后她又陆续问了其他人,都言不知情。 所有人都瞧得出年轻的赵太医脸色不善,眉宇间一阵阴郁,药童都是十来岁的男子,都是鲜嫩漂亮的年纪,太医院里就属赵太医最为年轻,皮相也生得好看,进了宫的男子除了几个有幸成为皇夫贵侍的,其他的大部分都要孤老于宫墙,谁都想在最好的年纪寻得一段美满良缘,又闻得赵太医至今孤身一人,尚无婚配,于是分配在太医院的药童都纷纷倾心于赵子欢,但如今看来,口口相传的脾性温和的赵太医黑起脸也是吓人得很,被坐于桌前的女人凉凉看了一眼,腿脚便止不住哆嗦。 "赵太医,这几日都没有其他人进来过,院使大人也亲自看了几回,都没什么事......" 在子欢的逼问下,终有药童扛不住,出声了。 所有人都觉得没问题,这才是症结所在。她翻看了账本又清点了药材,无意中发现一些猫腻,少了几味药材,都是很常见的温补药材,就算丢了也引不起多大的波澜。但无论是多温补的药,用错了方式也会要了命,只有对症下药方可药到病除,这几味药用得还真对地方,之前在女皇的寝宫闻过一股奇特的药味,想来是丢失的几味药已经用到人身上去了,所以原先沉睡不醒的人突然觉醒,凭着几味药勉强吊着精神,一旦撤了药,原来精神抖擞的人必定立刻倒了下去。能自由出入药材库又不会引起他人注意的,除了院使刘大人外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为了不让他人生疑,太医院的人换了许多生面孔,这样一来,更加方便院使暗中调药。 没想到太医院之首的院使已经投靠了八皇女那边,所以八皇女才会在朝堂要求亲自上前线,以后的八皇女绝不会有这番大动作,如今看到已经是部署得差不多了。子欢看了看外头有些阴沉的天气,眉头紧锁。 一朝天子一朝臣,像这样安稳的日子恐怕以后不多了。她不欲卷入政事,所以当初才不愿意像八皇女摆明自己的立场,如今却是有些身不由己,她不在意荣华富贵,会入宫为医不过是机缘巧合,如果八皇女夺位成功,到时又会是一番腥风血雨,府中的奴仆她老早就请沈言母亲代为照顾,唯独苏凉玉是例外,她原先就提过送他走,他生硬地拒绝了,加上前几日前那场荒唐的情shi,这让她更加烦躁。 她不知如何去面对他们之间的事,明明恨不得一剑了结他,却又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那日…… 斑驳的树影打碎了一地,眼睛有些许不适应,欲起身却发现身上趴着一个不着丝缕的人,光裸的肌肤白瓷滑润,泛着淡淡的光泽,修长的双腿紧挨着她,她一动,怀中的人不满地呢喃出声,又往她怀中钻,发丝蹭得她鼻子发痒。 子欢的宿醉还没消,脑袋一片空白,艰难地回想身上挂着的人是怎么回事。 昨晚,她去沈府,然后喝了点酒,不知是谁送她回来的,再之后 先不说苏凉玉为何会到她的书房,就昨夜的事,她借着酒劲把这些年心里的不痛快都发泄到了他的身上。瞧着他白璧无瑕的身上交错的青青紫紫就知道她昨夜动作之粗暴,从前她会顾着他,顺着他的感觉,不让他难受,可昨夜她那般粗蛮,他也没有推开她,只是一直皱着眉头,偶尔轻哼一两声,她却没有理会他的不舒服,一味索求。 子欢扒了扒自己的头发,有些烦躁,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心静如水,在遇上苏凉玉后所有的理智都归于崩溃。 今天是她休沐之日,也难怪小柳没来敲门,即便如此,多年养成的习惯使然,到了时间点自会醒来,她没有赖床的习惯。将身体从那人的怀中抽离,刚准备套上靴子,床上的人就醒了。 "你去哪里?" 她的衣袖被人扯住。 初醒的苏凉玉兰肌肤滑嫩如刚出生的婴儿,双颊粉色,凤眼朦胧,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昨夜他暧昧的求饶声在子欢耳边回响,她脸色赫然,想离去,他拽得愈紧,肩头的青丝滑落在坦荡的胸前,漂亮的锁骨处点点嫣红,这是她昨夜努力的成果,除去这些,后颈多了一道红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愈加明显。 这是? 子欢转身一把撩开他耳后的发丝,确实无误,眉头一皱,捞起他纤细的手腕细细把脉。 "我没事,你松开我"苏凉玉脸色骤变,急于挣脱她的束缚。 "你中了相思引,中此毒者活不过两年,怎么会没事!"服过相思者,若与人交欢,颈后必现一道朱红血印,中此药之人活不过两年。此毒原是用来惩罚通奸之人的,因过于残忍绝情而后成了禁药,改朝换代,历经数十年,制药方子早已流失,她也只是曾在古书上见过,却不想这药竟用在他身上。之前替他把脉过,他脉象混乱,身子底早就被掏空了,中了相思的人,不会有什么异样感觉,只有动了情才会把毒牵引出来,他之前不爱惜自己身子,高烧低烧反复,加上她自身事情繁杂,也没细看,早前才会误诊,昨儿两人肌肤相亲后,这才发觉他身体怪异。 "是个人都会死,有时候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何况,我死了你不是正好可以为白羽报仇吗。"他一手抚上她的脸颊,眼睛直盯着她看,似乎要把她的脸记进心里。 子欢没有推开他,眼神落在他的手指上,一如从前,这人的手终日都是冰凉冰凉的,成亲后她曾为他调制药膳,他总是不愿意吃,像个孩子一样需要她一勺一勺哄着喂进肚里,喝着药膳的苏凉玉身上戾气骤减,黑亮的眼睛会随着她的动作转阿转。小柳说从没见过有女子会这般哄着夫郎,她答道,那是因为她们的夫郎都没有她的夫郎刁钻任性。 在子欢的调理下,他手脚冰冷的毛病有所改善,如今再见,他手脚冰凉的毛病又犯了。 "我曾在师傅面前发誓,只要我面前的人有一口气在,我就必须救人。不管那人是谁。" "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床上的苏凉玉玉面仰着,肌肤如雪,终日苍白病态的脸上多了几分初醒的嫣红,冷笑道,"你其实比谁都要冷血无情,以前在苏府那些被我责罚的仆人,你虽然看不过去,却从来没有为他们出头过,除了你那个好师傅白羽,其他人的死活你根本就不关心,现在会这么关心我的病,是不是表示你很在意我?" 他往日冷若冰霜的眼里多了几分柔情蜜意,纤长的五指轻握住子欢的手抚上他自己的脸颊,带着冷风的星星寒意,原以为女人心里终于有他的位置了,却不想,床前的女人只是沉默地看他,继而毫不留情抽手走人。 “赵子欢,你要去哪里?站住!你给我站住……” 此刻的苏凉玉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从容,声嘶力竭喊着开门出去的女人,任凭身上的丝绸锦被滑落,露出削瘦的香肩,清早的寒气渗入骨中,隐约瞧见他削瘦的双肩在瑟瑟发抖。一双盛满恨意的眼眸目送着女人离去的身影,白皙枯瘦的双手紧握成拳,顿时青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