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效果还可以,许是能套出些话来,我接着道:“难道不是吗?”
花颜神色开始迷离,仿佛回忆起那些遥远的旧事,“当年我也以为他爱我,怜我,疼惜我。后来才知,原来我不过是一个替身,或许,还是一个挡箭牌!后来,岑家渐渐败落了,他不必再顾忌岳家,又有正主愿意投怀送抱,我这个替身,这个挡箭牌也就无用了。可是!”
花颜的声音忽的陡高,变得狠厉起来!
“再怎么样,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与他好歹同床共枕,你侬我侬了这么多时日,我怀的还是他的亲骨肉!他说不管便不管了!就连我临盆生产,也不肯来瞧我一眼!哈哈哈!我不信,他后来能将岑碧青压得死死的,抬不起头来,却没本事抱住我的孩子!他如何不知岑碧青对我恨之入骨,绝不会放过我!可是他袖手旁观,任由这一切发生,何其可恨!只怕是想着借刀杀人吧!我若不死,他怎么向他心心念念的柳儿解释!”
花颜转过头来,恶狠狠看着我,目光冷冽,“还有你的好祖母,岑碧青那个贱人!她好毒的心肠,竟想让我一尸两命!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就这么若非稳婆看着被自己害死的孩子一时慌张失措,动了恻隐之心,我哪里还有命在!然而,岑碧青还是不肯放过我们!她居然还留了后手,前方让稳婆做手脚,后面就让人放火!”
花颜撩起自己的头发,让自己那恐怖的半张脸在我面前袒露无余,“看看,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祖母的杰作!你可知道,我死后,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苏牧连,他居然连给我收尸都没做!果然是夫妻啊!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贱!可怜都糟了报应了吧!岑碧青啊岑碧青,你只怕怎么都没想到,我是死了,可从我死的那一刻你的苦难便开始了。苏牧连爱的永远只有柳儿一个!你的日子不好过吧!哈哈哈,想来自你父亲上位后,风水轮流转,轮到苏牧连的日子不好过了。”
“可惜,不够!这报应远远都不够!凭什么我的孩子死了,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偏偏他们都还活着!”
我心下惊讶不已,祖母果然是好毒好狠!而我怎么也没料到,祖父比他更狠啊!这花颜的身世经历与我前世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若非此时立场不对,情景不对,我怕是要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
我寻找机会开口:“当年那个孩子,当真死了吗?”
“他本是难产,稳婆故意不经心,叫他出来时便已经后来又有那么一场大火,到处都是火焰,都是浓烟,他如何还能活?我就这么抱着他,抱着他,看着他在我怀里咽了气,看着他一点点的冰冷,僵硬。”花颜痛哭不止,泣不成声,“为什么,为什么让我看着你死却无能为力。你知道吗,我在乱葬岗留着一口气活过来的时候,他还在我的怀里,他还是那么可爱,白白胖胖的,我护着他,大火烧了我,却没有烧到他。或许这是我唯一可以为他做的。给他一个完整的面容来到的这个世界,又离开这个世界。”
“我就这样抱着他在乱葬岗带了五日。五日来,我靠在尸体身上搜东西吃活下来,然而他仍旧半点气息都没有,他开始不美了,开始长斑,发臭。他确实早已死了,活不转了。第六日,我亲手埋了他,我还亲手给他立了一块碑。帮他取了个名字,他姓花,叫花向阳!他和苏家没有半点关系!”
最后一句似是喊出来的一般,带着一股冲天非怨愤和爆发力。我瞧着花颜的神色已经临近癫狂,想来她所说乃是真的。我也同为过母亲,孩子一出世便没了。但倘或只是如此倒还好。可是花颜经历的比我要凄惨,她经历了滔天大祸,保住孩子的尸身,苦苦守着一个尸身过了五天,直到最后不得不接受现实。
花向阳。向阳!只怕这也是她对孩子最后的期望,只希冀于孩子下辈子投个好胎,一生无忧,如太阳一般明亮温暖。
“为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让我活着,这么不生不死的活着!我宁可我当时已经死了,和我的孩子一起死了!哈哈哈哈!为什么就是要让我活过来,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我的孩子,孩子!”
花颜疯狂撕扯着头发,将自己弄得蓬头垢面,四处转悠找来找去,“孩子,孩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最后竟是抱着一块石头疼爱地抚摸起来,口中喃喃道:“别怕,别怕!孩子,娘在这里,娘在这里呢!什么都不用怕,有娘在!”
之前抓我的黑衣女子闻声进来,从花颜的话里瞧来,此人名字应当就是阿月了。阿月冷冷瞧了我一眼,看着花颜一脸嫌恶,却又不得不上前将她拉走。
花颜似受了刺激一般,惊跳起来,将石头死死抱在怀里,躲在黑暗的角落里不肯出来。
阿月无奈,道:“你爱疯不疯,我警告你别弄出动静,否则”
阿月拔剑出鞘。花颜立时闭了嘴,将石头抱得更紧了,还不忘对着石头做嘘声动作,小心翼翼地低头私语:“孩儿乖,咱们不说话,不说话,娘保护你!娘一定可以保护你!孩儿乖!娘唱歌给你听,孩儿快点睡,好不好?”
我长长一声叹息,想来这便是小黑当时所听说的“常有疯癫之症”了。失子之痛,经历如此惨剧,如何能不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