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明月就醒来了,轻轻地起身,只听见厨房那边已经有了响动。轻手轻脚地到了厨房,只见大哥在油灯下把狼肉一块一块地往背篓里放。 “哥,你也要去?”不是说她和七叔一块儿去? “我没事儿,自然要去。”大郎道。 “三妹,兔子你也要带去?”见明月在逮那只野兔子,大郎疑惑地问。这兔子是明日和三郎的宝贝,要是被明月给带走了,他们肯定气得跳脚。 明月自然也是知道二姐那馋丫头是想吃了这兔子的,但她昨天不是才吃了野猪肉鸡肉狼肉么?肉吃的够多的啦,这兔子就免了吧嘿嘿。 明月提起兔子,兔子在她手上挣扎了一番,大概也是知道挣扎无用,干脆装死,明月用绳子把它的双腿绑起来,笑嘻嘻地说:“是啊,这是活物,没准还能多换点钱哩。”眼见着大郎把肉全部放进背篓里要背起来,她忙问,“大哥,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痛?” “没事。”没太大事,但也用不得力,一用力,刚愈合的伤口还是会崩开。 “哥,过会儿东西还是我来背吧。”虽然现在身体还是挺酸软的,但一想到可以买油回来,想到可以吃到香喷喷的油炒的菜,疲倦一扫而光。背这三十来斤的东西,小意思啦。 “也不知道这狼肉能不能卖出去,这狼肉味不仅腥还酸。” “怕什么,能卖多少算多少,总比放在家里臭了强。反正船资也不贵,一个人两文钱。” 天微微亮,两兄妹披星戴月出门了,山上又传来野鸡喔喔的声音,明月信誓旦旦地说:“你瞧着吧,这只野鸡迟早成为我们的盘中餐。” “这一时半会儿恐怕阿娘是不会让我们出门了。”大郎愁道。 明月信步走在前面,“哥,这个你不用担心了,这种小山坡阿娘还是准许我们去的。”要是知道今天去的那座山已经属于老山范围,她才不会去哩。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很快到了村头董三爷家,七叔正出门,七婶在交代他一些事情,见到两人,忙道:“还想着去叫你们呢。”见是明月背着背篓,便知道大郎伤的不轻,“大郎,你还好吧?” “劳七婶挂心,并无大碍。” 七婶又看向董石海,责备道:“都是你的错。” 七叔憨憨地抓抓头:“对对对,都是我的错。大郎三丫头,要不是你们七叔我满嘴乱说,你们也不会去枫木山,也就不会遇到危险了。”昨天回来后没被爹骂个半死哟。其实在二嫂子说这三个臭小孩去了枫木山的时候,他的心就跳特别厉害。闯祸了呀!都无颜见四海嫂子了。想想这三兄妹要真出了问题,他这辈子可就会一直处于深深的悔恨之中,毕竟四海哥一家多好的人啊。 “七叔你就别怪自己了,你也没想到我们会去枫木山,当时你不是和三伯聊天么,无心的呀。七婶你也不要怪七叔了,我们这不是好好的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们才不会胡乱怪罪人咧。 三人往鹅溪方向走去,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就到了往常赶集的地方,他们就是在集上的渡口搭船的。穿越过来大半年,这地方明月基本没来过,所以她忍不住问:“七叔,这里赶集能卖什么?” 董石海大步走在前头,“都是些乡里常见的东西。” 明月打量着集市两边,街道不宽,房屋也是矮矮旧旧的,看不出有什么有钱人。“平时打了野鸡在这里能卖掉吗?” 七叔摇摇头,“靠运气吧。”穷山窝窝里,大家都自给自足,野味他们平时自个儿能打到,至于花钱买野物吃,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要知道,买一只野物的钱,少则也可以买几斤肥肉榨油了哩。 见七叔这么一说,明月便知在这儿买的可能性是极小的,便也不做这方面的考虑。 到了渡口,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船家正在等人,待他们三人跳一上船,人也差不多了,船家便要开船了。 七叔抢着交了船资,明月不干,硬要自己给,七叔爽朗一笑:“等你把狼肉卖掉,回来就替叔给钱吧。”说着就把钱递给了船家。 “唷,你们还猎到了狼?小兄弟的爹恐怕吃了不少苦头吧?”船家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大热天穿着短打,看上去非常的精神干练,他打量着这小小的少年和女孩,觉得这俩孩子很眼熟,“小兄弟的爹可是四海兄?” 想不到搭个船还能碰到熟人,大郎作了个揖:“正是家父。” 船家咦了声,“我听闻四海兄打仗去了,难道这消息不是真的?不对,那天四海兄坐我船,他亲自告诉我的。” “家父已去了大半年,现在也不知道身在何方。”大郎黯然道。 “那你们这狼——”船家简直不敢相信,随即哈哈大笑:“果然虎父无犬子,这狼是你们打的吧。” “正是。” 闻言,另外那些乘船的人看到他背篓里的狼肉,纷纷啧啧称奇。又有人说:“小兄弟,这狼肉可不好吃啊,比狗肉粗,腥味重,还带酸味。到了镇上可不好卖唷。” 明月脆脆地道:“红焖出锅后沥干,撕开沾料吃还是挺好吃的。”这狼肉她在穿越前吃过,那种做法做的还蛮好吃的,不过吃的当然是家养的狼。“再说了,吃个新鲜的人还是有的,毕竟这狼肉很难得啊。” 船行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到了镇里码头。 白溪镇是梅山县的一个大镇,宋时这里做过县城,后来县城搬迁,这里的船运依然发达,码头特别热闹,这里是出资江去宝庆乃至洞庭的必经之路,船只经过这里,都会停靠补充物资。 三人下了船,此时刚好有一只大船也靠岸了,下来不少光着膀子的汉子,有个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的高个儿的年轻人从船上跳下,看到大郎背篓里的兔子,忙问:“这位小兄弟,你这兔子卖吗?” “卖卖。”明月一听生意上门,忙不迭地点头。这运气也特好了点吧,才靠岸就遇到了这样的好事。 这个年轻人在船上待了十来天,这大热天也没见什么肉,看到兔子自然是起了心思。“这只兔子多少钱?” 七岁的明月做一副小当家的样子,奶声奶气又做一副财迷的样子道:“现在猪肉价钱是二十文一斤,我这兔子还是活的,就按照肉的价钱给吧。” “嘿,你这丫头,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二十文钱一斤的那是肥肉,你这兔子我带回去还不知道要费多少油呢。”年轻人逗道。 明月也看不出这人愿不愿意出这个钱,歪着头作可爱状,笑眯眯地说:“大哥哥,这猪肉好买,我们这兔子就难得了,兔子跑的多块啊,别说我这小胳膊小腿,赶山狗都未必追得上哩。我们兄妹花了好长时间才逮到这么一只兔子,您说二十文一斤划不划算?” 这小姑娘挺机灵的,手上也不缺这点钱,年轻人笑道:“那行,这里是一百文钱,买这只兔子够了吧?” “我们这只兔子至少有五斤哩,大哥哥买了一点也不吃亏。”接过一串铜钱,见年轻人上了船,将兔子交给一个下人,又下船了,明月眼珠子一转,走到年轻人身边:“大哥哥,我们这里还有狼肉,你要不要一点?这是我们昨天打的,放了血,不腥的。” “你们?”年轻人看着小丫头,又看向大郎。 明月点点头。 “那是你们爹?”年轻人看向老实巴交的董石海。 “不是,那是我七叔。大哥哥,你别不信,那头狼真的是我们打的,你看我哥哥,身上都是狼的抓痕。”说着就掀开大郎的袖子。 大郎颇为难为情,低声喊了声三妹。 年轻人看在眼里,便知这兄妹必是极为艰难,想想十几年前的自己,要不是受人恩惠,当时能不能活下来也未定,再看这小少年长相仿似旧人,便软了心肠:“那这狼肉什么价格?” 明月一听,自是欣喜不已,“狼肉不贵,十文钱一斤。您要多少?” “把你背篓里的都给我称了吧。“年轻人说道,送佛送到西,他要是不买,这狼肉小姑娘恐怕再怎么卖甜都卖不出去,何况船工们就不见荤腥,有狼肉吃已经很不错了。 明月犹疑:“可是……您能吃那么多吗?” “这你就别管了。”小丫头明明就是财迷的样子,还问这话,不怕他反悔?想着这小丫头也挺可爱的。 明月笑的眉眼弯弯,“那谢谢大哥哥了。”说罢放下背篓,借了称称了下,整整二十八斤。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七叔把背篓背进大船。明月附赠了一个做狼肉的方子。 看着眼前那一串串铜钱,明月笑弯了眉眼。心里盘算着可以买多少油盐,对了,还要给二姐三郎买糖呢,还有娘,昨天没捉到穿山甲,她得去药店买点王不留行,那可是通奶的好东西呀。 年轻人看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明月,忍不住摇摇头,朗声道:“小丫头,我叫肖战,替我向你爹问声好。” 明月:“……” 怎么回事?都是爹的旧识。还以为这是靠自己嘴皮子所得哩。 哎,果然大树底下好乘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