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提心吊胆地走,便是习习松风也无法解除大家此时心头的焦虑,好在穿过峒上山林的时候并没有突然跳出来一只豺狼子。走完那段崎岖不平的山路,三人提着的心才算是落地。 太阳光依旧很大,明月很是担心肉会变坏,不知不觉就加快了步子。 按照小孩的行程,两个时辰是万万到不了家的,但他们申时就到了村口,明月的脚走的痛极了,可能磨出了好几个燎泡,暗想明天无论如何是不想出门了。更担心大哥,不知道伤口怎样,这大热天,汗流到伤口处,他要多大的毅力才一路上忍着没叫一声疼。侧头看了一眼大哥,见他除了满身是汗面色潮红之外,没别的不对劲,才算是放心了点。 在村口看到三伯母在担粪。 小罗氏见三人进村,眼睛便死死地盯着七叔身后的背篓,三伯和七叔已经分家,但三伯母看到七叔家的东西还是会眼热,担心老头子补贴小叔家,谁叫那老不死的偏心。要不是老头子偏心,就他董石海那点能耐,怎么可能建得起房子。 七叔素知嫂子对自家的成见,见嫂子这么盯着,忙把背上的东西给了明月,并交代她早点回去报平安。 明月接过背篓,看了一眼孤零零在山上的自家。暗想单门独户也挺好,在村里总有不少官司。 背篓编得密,肉上面盖了几片荷叶,所以尽管小罗氏特别想知道她们买了什么也看不到。 小罗氏虽然郁闷昨天打到狼的不是自家,但因为赵氏帮过他们一家,前两天还送了野猪肉,所以小罗氏也不好做的太过分,只好奇地问了一句:“三丫头,昨晚的狼肉你们都卖完了?”昨天看热闹的时候她是极想能带块狼肉回的,但想想公爹的眼神,她也不敢随便要。 明月点点头,甜甜一笑:“是咧,三伯娘。家里没有粮食了哩,卖了之后买了粮食。”可不敢说肉,怕传到阿姆嘴里,到时候又是一场大闹,她可不怀疑阿姆的战斗力,三伯母的门把可不牢靠。 经过七叔家,明月给一直翘首盼望爹回来的弟弟妹妹们发了糖,小石子和豆豆高兴的合不拢嘴,忙连连说明月姐姐这糖真好吃,明月说好吃的话下次姐姐去再给你们买。一撇头,只见梨花正靠在一根柱子上舔着手指看着她们,大眼睛里满是渴望,但又不敢靠近。 明月忙招了手,梨花想了会儿才怯怯地走过来,喊了声明月姐姐。 明月给了她一块糖。 梨花接过,也不顾自己吃,拿着糖就往家里跑。 随后就听到了罗氏叫骂的声音,明月可不想和她对面了,慌忙提起背篓就飞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罗氏一见明月健步如飞的样子,便知明月买了好东西,也不骂梨花了,忙追着喊:“三丫头,你买了些什么,让阿姆看看……” 明月走的更快了。 罗氏跟在她屁股后面追了上去。 大郎迅速追上妹妹。 两人一到家门口,望眼欲穿的二丫就像炮弹一般跑了下来,边跑边大声喊:“三丫,你都给买了些什么?有没有我想要的糖?” “买了买了。”明月忙应答,见二丫冲下来那架势,立马避开,二丫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幸好后面还有个大郎扶住了她。大郎眉头一皱,道:二妹你小心点,别冒冒失失的,该你的少不了你。” “谢谢大哥啦。“说着又怒目而视明月,抱怨道,“三丫,你怎么能这样,我差点就摔倒了哩。” “谁叫你架势那么猛,我可不想被你撞倒。”见她又要反驳,明月立刻说:“二姐,我不仅买了糖,还买了不少油,不过阿姆跟在后头追来了,她要是知道我们有这些好吃的,肯定得拿去给五叔家的孩子,现在我去藏好东西,你挡住奶奶啊。” “嗯……哦哦。”二丫忙不迭的点头。见阿姆果然来了,忙做戒备的模样,三郎见二姐这样,忙也做同样的样子,拿着书本出来的二郎好笑的看着她们两,但看前来的罗氏,他脸已经冷的可以滴出水来。 明月忙回去把东西藏起来,才藏好,外面就传来了她阿姆的声音,二丫那么小一孩子,自然是拦不住罗氏的。 明月才从赵氏房间出来,罗氏就推门而入,门摔的噼啪响,质问明月道:“三丫头,你就是这么对你阿姆的?我喊你你竟然不应我,还看见我就跑,一点礼数都没有,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可别把你们教坏了,快把你今天买的东西给我看看。”眼睛到处看,没看到那只背篓,也不知道这臭丫头把东西放哪儿去了。 那语气强硬的明月都忍不住笑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多有理呢。明月满不在意地道:“阿姆,我没买什么,就算买了什么我也是不会给你看的。” 二丫:“……”厉害了我的妹妹,好想给三丫鼓掌啊。 “你……”见明月眼神锋利,罗氏气得咬牙切齿,眼看着外面有人来了,她忙往地上坐,拍着大腿大叫大嚷大哭大闹,又想用耍赖那一套哩。 明月忙托住她,笑眯眯得声音仿似一把淬了毒的刀子:“阿姆,您可别往我家地上坐。哭闹给谁看呢?我们看?别啦,我这人最是没恻隐之心了,给村里人看,说我们一家子不孝?这村里面,谁不知道谁呢?我看您省省吧,赶紧拍拍屁股回去好了,这样还能给叔叔们留点颜面。不然村里人一个个来看热闹,丢脸的还不是你。” 这三妹真不怕噎死人,二郎想,就该这么对付阿姆。 赵氏听了,也是极为解气的。见小儿子哭了,忙抱着哄起来。至于外面的情况,她认为她不出面更好解决,不然罗氏以为她好欺负,专捡软柿子捏。 刚才那会儿看到罗氏追三丫头的人全部跟了上来,就怕三丫一家吃亏哩。七婶走进来,笑眯眯地问:“大伯娘,你坐这地上干嘛?“ 罗氏装模作样,使劲儿拍着大腿,一字一泪:“秀兰啊,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三丫头这么不孝顺的孩子?怎么会有赵氏这么欺负人的儿媳妇?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儿子没用,儿媳没用,孙子辈的更没用。啊,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 七婶看着面无表情的明月,笑道:“三丫头这不是挺好的吗?特别懂礼数的孩子。四海哥就不用说了,村里谁不说个好字,至于四海嫂子,活了这么多年,我还真很少看到四海嫂子这么通情达理的女人哩。” “是哩是哩,四海家的极好,这要不是四海家的大义,我们都被饿死了哩,善尧嫂子,二月里你们家不也是没东西吃,靠四海家接济的么?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周围看热闹的几个妇女说道,她们都是极不喜罗氏的人。无它,罗氏没少冤枉人得罪人。 罗氏:“……” 罗氏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哼,她是我儿媳妇,我吃她的是应该的。至于你们,得了好处你们当然认为她好,就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拽的女人。我们家娶了她也是到了八辈子血霉。” 这话把大家给气了个倒仰。 三叔公健步走上坡,见屋里闹哄哄的,忙进来,见果然又是罗氏在闹事,眉头皱成一团:“大嫂子,你这又是闹哪出?是来还四海家的那两亩地的?” 一听这句话,罗氏立刻就蔫了,生怕把那两亩地讨回去,哼了声:“赵氏给了你们好处,你们当然帮赵氏说话。”说着就扒开人群,走了出去。 看着罗氏离开的背影,三叔公摸了摸胡须,那么油盐不进的一个人,也算是找到了她的死穴了。想罢三叔公问明月:“三丫头,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不敢隐瞒,如实道:“阿姆见我背了背篓回来,想知道我买了什么。”见大家侧耳倾听,似乎也想知道,她道,“我这不是卖了狼肉么?狼肉便宜,我们也没卖几文钱,想着我们一家子竟是许久没吃过油了,就拿这些钱买了两斤肥肉,我也是不敢给阿姆看见。因为她以前把我的东西拿去给了大伯娘家的两位哥哥,三叔公,各位阿姆婶婶,不是我不给,而是我们家也快过不去了。”说着小手捂着眼睛呜呜呜地哭起来。 二郎看着妹妹,嘿嘿,这丫头,挺那么一回事的。 问明了缘由,三叔公就让大家散了。 送走所有人,明月才算松了一口气。去了母亲房间,见她娘坐在床上在愣愣出神,主动认错道:“阿娘,我知道我做的不对,我应该对阿姆恭敬一点,不说那些大不敬的话,但阿娘,我真的很害怕阿姆把东西拿走了。” 看她装可怜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是真心来认错的,赵氏也不是那种认人欺负的主,摸了摸女儿细软的绒发,柔声道:“不,明月,你做的很对。下次她如果再来,你也可以这么做,在这种地方,只要不损害别人,你大可以泼辣一点。” “啊!”明月瞪大了眼睛。然后献宝似的拖出那个背篓:“阿娘,我今天买了十斤肥肉,过会儿炼油,以后饭就香香的了。我还买了穿山甲和王不留行等药,今天买肉的时候那屠户叔叔可好了,还送了我一条猪腿,过会儿我就炖给您吃,这样小弟就有奶吃了。”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 靠在床头上的赵氏看着眼前七岁的女儿,心里暖暖的,别人说她的孩子个个聪明伶俐又贴心,但自从那次受伤后,尤其是最近,这丫头变的越来越贴心了,想着她便轻轻地摸着明月嫩嫩的脸颊,“咱们三丫头长大了,都知道替娘分忧了。” “那是,我已经快八岁了嘛。”哎,人家明明二十几岁,比你都小不了几岁,现在还要来装小孩儿,哎!“娘,我先去炼油,过会儿做饭的时候我要吃香香的油渣,还要给您去炖汤。”说着就没影儿了。 大丫把猪腿剁好了,放上药,放火上炖。明月切了油油的肥肉,大郎稍后洗了手,要她放着他来。 “大哥,你就别费力了,身上还没好哩。” 见明月不让他做,大郎就端来盆子,装好水,把罐子浸入水中,这个罐子是准备用来装油的。 炼油的时候,油香四溢,几兄妹虎视眈眈的盯着油锅里的肉,看着这一排只差没流口水的小朋友,明月觉得,这要是换成绿色的,那就是穷凶极恶的狼的眼睛啊。 刚炸出来的油炸是极香的,明月用碗把油渣装好,递给大丫,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油倒进罐子里。 这天晚上,明月吃到了穿越以来最香甜的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