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昊二十一年,十二月中旬
听说海船在邻省靠岸了,得到消息的半月内,当年一起出海的两位都已经归家了,各个都是满载而归,一夜乍富。如今那两位回来的海员,都在忙着买田置铺,家中更是呼奴使婢地过日子。他们的儿子们将来会有可观的家产,而女儿们也都会有丰厚的嫁妆,可以说个好婆家。
钱氏看着眼红不已,不过一想到等王鹏回来了,她们也可以过上这样的好日子了,一时又很是兴奋。全家好不容易才按下这心思,焦急地等待父亲归来。可谁知,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都到年底了,父亲也没有回来。
不仅如此,外面反而流言纷纷,甚至还有父亲停妻再娶的传闻。
刚开始的时候,王睿是嗤之以鼻的,别人不知,他还是知道的,父亲其实是一个很自律的人,他不觉得父亲会养外室。以父亲的条件,若是有心,父亲早就纳妾了,可那些年并没有,如今应该也不会。他们父子住在镇上时,父亲若是真有外室之类的,他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他的态度,显然给了家人很大的底气,大家都觉得那是无稽之谈。
可之后,流言却愈演愈烈,大家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有人说父亲身边跟着一对母子,衣着富贵,相处时更是体贴入微,比对家里的糟糠妻好多了。还有人说,就钱氏的容貌哪有资格让王鹏体贴入微,家中的孩子自然也就跟着不入眼了。最后更有人说,那是王鹏的外室跟儿子,如今要登堂入室了,这边的家就都不要了。
村里人听说后,看着他们一家子,更是满目同情。王睿见了恼火不已,最后更是坐不住了。他去询问那些叔叔们,结果他们却一脸怜悯地看着他,更是闪闪躲躲地表示,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父亲的确与一对母子在一起,而且相处亲近得就像是一家人。
大郎大脑一阵空白,有一瞬间的不置信,怎么会,父亲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再说,明明离开前,还要求他去考进士,要光宗耀祖,如今这就要把这一大家子都扔了,这可能吗?
知道在这里得不到答案,大郎心不在焉地回家了。之后,大郎告知全家这个消息,钱氏听了后,表情难以置信,情绪很是激动,“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不可能不要这个家的,我们是他的妻儿啊,你们都是他的儿女,亲骨肉啊,怎么可能不要呢?”
大家也就随口安慰几句,毕竟大家伙心情都很激荡,谁也不比谁好过。
二丫看着一家子在发愁,却不知道怎么告诉他们,父亲其实还是会回家的。前世,父亲也是晚归的,但她印象中,她们似乎没有这么焦虑过。那时大郎没了,全家都不知道怎么告诉父亲这个事实,自然也就没那么期待父亲什么时候归来。甚至那时,大家只觉得父亲回来得太早,她们似乎还没有准备好。
钱氏沉默了三天,似乎在考虑父亲遗弃这一大家子的可能性。之后,钱氏的态度就很不对劲,她的神情很是惶恐,似乎觉得停妻再娶,是件很有可能的事情。见到这情况,家中姐弟们也跟着慌了,父亲不在这两年,她们尝尽了人情冷暖,好不容易听说父亲还在,还没高兴多久,结果又听到消息说,似乎父亲不要她们了。
王睿对她们的态度,有些错愕,随后又有些了然,他也想到那张卖身契了。那张卖身契,如今就在他手上,若是撕了也就没事了,只是他也有些担心,会不会因此激怒父亲,他真惹不起暴怒的父亲。心下又想了想,决定就放在空间吧,只要找不到,其实跟撕了也没两样,万一真扛不住,就交还给父亲。说来,日子过得好不好,跟卖身契也没直接关系,若是父亲不把他娘当回事,就是没有卖身契,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他在心里暗暗地为自己的软弱找借口。
对比慌神的一家子,二丫倒是出奇地淡定,她不停地说,她相信父亲不会不要她们的。可显然,她的说法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只有了解才能信任,要说二丫了解父亲,那真是个笑话。
二丫心疼地看着不安的二郎,她知道自己的话不足信,于是她跑来找大郎,想让他作保。可他能作保什么啊,想了想,他只好说道:“我相信父亲会回来的。”是的,他相信父亲会回来的,毕竟当年对他的期望不是假的,而且当初还留下了那些东西,总不会都不要了,更不用说老宅还在,祖父母的坟墓还在,父亲自然会回来的。只是,父亲回来后会怎么做,他也没底啊。
别人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他,这个由父亲带大的孩子说的话,总有几分可信的。
钱氏更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对,对对,大郎还在的,你爹不可能不要这个家的。”说着,更要求大郎的保证,“大郎,你爹要是扔下我们,只带走你,你一定不能走,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