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康离开后,时间好像一下子慢了起来。最近三清镇甚是太平,阁中也并无繁杂事务,路知遥顿感有些无聊。一日晚饭后,她拿了个苹果边啃边散步,不知不觉间停在了后山一处巨石前。
就是在这里,谢康曾借着酒劲与她深情拥吻,想起当夜的唇齿相依,她不禁红了脸颊,连连摇头,想将那场景赶出脑海。
一番努力之后,脑中总算没有亲吻的场景了,取而代之的......是谢康露着虎牙的坏笑。
掐指一算,他走了不过才三日,她就已经开始盼着他回来了,简直太没用了!这样骂着自己,路知遥一脚踢向了巨石。
“啊——”
未啃干净的果核滚到了草地上,路知遥坐下捂住右脚,疼的直嗷嚎。她环顾四周,幸好没有人看到,只有几只乌鸦好奇地盯着她。
“你干什么呢?”还没在心里庆幸完,殷罗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了。
路知遥立马正襟危坐:“参禅悟道。”所以你赶紧走,别影响我打坐。
“你?”
她嗅到了一丝鄙视,呛声道:“我怎么了?说不定还在你前头飞升呢,你赶紧走,别打扰我。”
然而对方并没有如她的意,反而施施然坐到了她旁边:“我从镇上回来,听到了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反正都是好消息,随便挑一个先说吧。”殷罗主动找她闲聊,让路知遥有些意外,她虽存了心思要同大师兄搞好关系,可眼下脚趾疼痛难忍,实在没有心情话家常啊喂!
殷罗并没有发现她那僵硬的笑容只是伪装,道:“第一个好消息,北泽王后日前诞下了一名王姬,北泽王一高兴,免了三年同尧光贸易的税收。”
路知遥由衷叹道:“哇,恭喜。”
于公,北泽虽说每三月才能和尧光做一次生意,但免了税收,老百姓的日子定然又会好过一些。于私,她当年第一次同银面将军玄风大打出手,便是为了争夺若翁。
她想让若翁医治哥哥的心上人,玄风却奉了临都康氏之命,要带若翁去给康馨儿看病。为了保存神族血脉,玄士大都内部通婚,可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会生出许多体弱多病的婴儿。
康宗主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想让康馨儿调理好身体,延绵神族子嗣。路知遥与玄风也算是棋逢对手,谢康又是玄风的手下,她自然替康馨儿开心。
“真不知道,玄士与修士生下的孩子,天分会如何呢?”
“管他天分如何,只要后天勤奋,定能有所成就。”
殷罗倏然笑了,鼓起勇气揉了揉她的头发:“哟,你还懂这种道理呢?”
路知遥很少见他笑,于是不再开呛,只是躲过他的手,嘟囔道:“我最近很勤奋的好不好。”
她下意识的闪躲让殷罗手上动作一顿,他是亲眼见过师叔揉她头发的,彼时她虽咬牙切齿,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让他摸了。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他收回手,也收回残存的一点痴心妄想,继续道:“第二个好消息,北陵要亡国了。”
“什么?”路知遥眉头紧皱,连带脚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北陵三个王子,二王患有腿疾,无法继承王位;六王被贬南荒,剩下的三王,草包一个。待北陵老贼一死,北陵就玩完了。”
“六王被贬?什么时候的事儿?”路知遥很是惊讶,毕竟她离开之时,北陵川风头正盛,众望所归,理应是下一任北陵王才对。
殷罗觉得路知遥反应有些过了头,转念一想她是大虞人,记恨北陵也是应该的,于是他同仇敌忾道:“我也是今日刚听说,百濮起兵谋反,俪妃畏罪自杀,北陵白虎军于长青城大败叛军,北陵王震怒,将六王和五王姬贬去了南荒。”
还未从巨大的震惊中喘过气来,一阵担心与焦急又在路知遥心中弥漫开来:南荒极度贫瘠,野兽蛇虫横生,当地官员必然也不会给被贬王子和王姬好脸色看,她那娇生惯养的弟弟妹妹,该如何适应?
最重要的是,北陵川心高气傲,遇此巨变,他又该如何自处?
殷罗还在自说自话:“都说虎毒不食子,那北陵老贼真够狠心的,先是将北陵珂贬至北境,又将一对儿女赶去南荒那鸟不拉屎的地界。”
“我去找师尊。”路知遥蹭地站起来,因着略有些肿胀的右脚没站稳,又崴了一下。
殷罗赶紧扶住她:“阿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路知遥摆了摆手:“我没事。”
跌跌撞撞去找师尊的路上,她仔细想了许多。如果可以,她宁愿一辈子都不出三清镇,可她着实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受苦,至少要确认他们无虞,她才能安心过日子。
方棋落正在房内看书,见路知遥慌慌张张地进来,忙放下书卷:“知遥,何事如此惊慌。”
路知遥将房门阖上,跪在他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方棋落手忙脚乱地就要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动。
她道:“弟子还有一事一直瞒着您,今日诉出,还望师尊谅解。”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方棋落的神色由震惊到释然,最后叹了口气:“如此说来,为师收你入门下,也算是弥补我那弟弟犯下的过错了。”
“人证物证俱在,我不怪方宗主。”要怪,就怪她高估了自己在父王心中的位置。
方棋落将她扶起:“你的身份,万万不可让第三个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