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昭帝将殿内的人一一看过，拂去北慕川的手，转身拾阶而上，重新坐回龙椅，默了片刻才看向殷婳，“我朝与南疆建有楚河盟约，朕不会违反约定，更不会觊觎贵国的军事机密，还望皇子殿下明鉴。”

殷婳温温和和地回，“圣人光明磊落，自然不会做偷鸡摸狗之事。我朝秦家军确实靠着千机蛊守住了鳌山关，还让圣人损失了一员大将，但这毕竟是陈年旧事了，如今两国签了盟约，就是要不计前嫌和平相处。康将军仍记着私人恩怨，想趁着宫宴抓我的侍卫逼问解药方子，格局着实有些狭隘了。”

她音色温柔，话却极尽讽刺，一巴掌抽在顺昭帝心里，抽得他面色铁青，表情略有些僵硬，“二皇子能理解就好，这奴婢见的世面小，素日里只懂得伺候主子，能有什么大格局？二皇子不必一个奴婢过分计较，他抗旨入宫，还贿赂朕的亲兵，朕定不轻饶他。”

殷婳暗自冷笑，听顺昭帝这番话，大概是要从轻处罚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杨文华费尽心机筹谋的一副棋局似乎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康盛，降为四品忠武将军，大内总管也不必做了，到掖庭去吧。”顺昭帝似是疲惫地靠着龙椅，单手扶额，“礼部尚书杨文华挑两国争端，为一己私利谋害他人，罪不可赦，先押进地牢，择日问斩。”

康盛窃喜，忙磕两个头，“圣人仁德，奴婢叩谢圣人不杀之恩，今后一定诚心改过自新！”

杨文华全身脱力一般瘫坐着，双目无神地望着高高在上的帝王，干燥的嘴唇不停阖动，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不该，实在是不该。

杨文华的复仇计划不应该止步于此。

殷婳料中了一环，但没想到最后保杨文华的人会是太子北慕川。

“圣人，大吉之日不宜伤人命，”北慕川叉手进言，“儿臣今日册封，圣人已下旨大赦天下，实在不便判重刑。”

顺昭帝犀锐的目光移向北慕川，眯了眯眼，沉声问，“杨文华觊觎友邦军事机密，怂恿康盛谋害二皇子的贴身侍卫，公然挑拨两国关系，朕被他泼一身脏水，跳进恒河都洗不清，幸好二皇子明辨是非，才没让他阴谋得逞。太子，这已经到了罪无可恕的地步，朕为何要赦免他？”

北慕川半低着头，侧脸轮廓流畅有致，鼻梁高挺，睫影扑朔，“他是前朝旧臣，在朝中处境确实不易，被欺压久了自然心生歹念。但他想的并不是如何谋算那些欺压他的臣子，而是获取圣人的宠信，想离圣人更近一些，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做法有些偏激。”

他顿了一下，谨慎地看了眼顺昭帝的脸色，继续说，“至于他妄加揣测圣人心思，不过是揣测错了才会陷入迷途，人人皆有错的时候，望圣人能够体恤他的不易，对前朝臣子多加宽容，亦是对前朝百姓的安抚之策。故此，儿臣恳请圣人赦免杨文华，将其贬为平民，永不得入朝为官，恩威并重，方显圣人宽厚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