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这一变, 谁也没想到。
传闻,秦皇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在皇宫里打烂了好几个从禹国传过去的琉璃杯子。
毕竟秦国跟楚国打了这么久, 也没见抢过去十三城——他们只抢了楚国十座城, 最后还被抢了回去。
鲁国太弱了!怎么就这么弱呢!明明说好一起打楚国,结果搞内斗去了, 内斗你搞就搞吧,你别把城搞丢了啊?!
还有燕国, 平常看着恹恹的,两边还有盟约, 秦国的战策是要攻打楚国,所以对燕国并不责难,谁知道, 背地里却被捅了一刀。
被捅刀子了,也不敢直接像对付楚国那般,对付燕国, 因为燕人也有铁。
若说禹人最近炼制出来的钢铁是极品,那燕国的, 也算是良品, 且燕国人素来有蛮人的称呼,打起仗来不要命, 敢拼国的那种。
燕人, 性子多执拗, 疯子多。
秦皇已经不相信燕国了, 毕竟已经被背叛了一次, 还跟楚国结成了联盟, 他现在就怕燕国跟楚国合起来瓜分秦国。
——他娘的, 这叫什么事情啊!明明之前,秦国还是占据上风的一方,结果短短几日,就被人辖制住了。
这时候,他就算是再骂鲁国,也是想去拉拢的。只要鲁国对准楚国,那楚国就不敢跟燕国乱来。
他想,若是有必要,他可以借兵给鲁国,将边境十三城拿回来。
于是一群人就在那里商量对策,秦国的官员就道:“想来,边境十三城就算到了禹国的手里,也不会乖乖的任人宰割。”
他们在楚国十城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顺利,楚国十城里,几乎天天都有人出来搞破坏。
打江山容易,但是守江山,就难了。
却也有人犹豫,“我们于楚国,是常年的压迫,楚国早已被压迫许久,所以,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跟我们作战,舍弃全程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你们忘记了吗?楚国的晓城,就被一把火烧光了。”
没错,这次秦楚大战,还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情。
秦国在占据楚国的时候,秦皇也知道,不能对哀兵太过,否则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在带兵进城的时候,也极力吩咐战士们不要做的太过,女人不能碰,老人不能杀,孩童不能践踏,尽量和平交接。
但谁知,楚人坚决,跟燕国那群疯子也差不多了。直接一把火,将城给烧了,大火焚烧了半个月,死的人数不胜数,一群人抱着死心,大唱楚歌。
那一唱,将剩下不想死的人脚步也唱停了,国破家何在,死也要死在楚国。
“被欺负的狠了,又没有自救的能力,便只有用躯体来献祭给自己的家乡。”,这是楚人的传统。
楚人信巫。信神灵保佑自己。尤其是晓城,对巫的信任大过对人的信任。这些人,在走投无路之时,只能以死去投奔他们的巫。
“愚昧至极。”,那秦国的官员就道,“不过,这却是个好法子。”
他道:“据臣所知,鲁国边境十三城,因为地处太阴山西,群山环绕,世世代代信奉山神,在他们眼里,他们靠山吃山,都是山神给予。”
“若是,山神需要他们献祭呢?”
秦皇便大笑出声,道:“好——好——好,爱卿所言甚是,禹国那个靠着奇淫巧技登上皇太女之位的神女,不知道跟鲁国山神所比,鲁人更加相信谁呢?”
……
“自然是皇太女殿下。”
鲁国边境十三城的黎城里,一个来自禹国,自称是赤脚大夫,被当地村庄的鲁人称做是游医的年轻人道:“皇太女殿下是天老爷的闺女,你们的山神,是管山的。”
“山神在皇太女殿下面前,就是在天上,也是要唤她一句公主殿下。”
他表情认真,一边给人治病,一边道:“而且,你们的山神跟皇太女殿下的关系应该还不错——不然,皇太女殿下怎么会派我来这里呢?”
这个人已经来一年了,给这附近的人都看过病,平常没少帮衬人。
他说出来的话,因为是大夫,具有一定的信任度,此时,大家正因为自己突然变成了禹国俘虏城而感到害怕,他是禹人,便被围了起来。
乡下地方,倒是没有城里民众的激烈,只是怕被征去当壮丁,怕加赋税,怕来的官员太过凶残。
对于他们这种小老百姓来说,只要能够安稳的活着,便是足够好的。
且这是跟禹国交界的十三城啊,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吗?禹国的皇太女殿下,是神仙,是个好神仙。
就说隔壁庄子里的崔大爷,带着孙子和儿子想去禹国铃州讨口吃的,结果路上遇见了雪崩,儿子没救他,自己跑了,独留下他和孙子两人。
崔大爷当时差点没活下去,还是禹人,给了他一口吃的,给了他地方住,还给了他那么暖和的衣裳,让他和孙子在一个叫做养殖场的地方活了下去。
——这事情是又逃回村子里来接母亲去的隔壁崔大说的,崔大跟崔大爷是邻居,他逃去禹国后听闻就在修路,每顿饭都有肉!
他当年走的时候,迫不得已没带走母亲,如今有了能力,就回来接母亲了,村里的小伙子都被他叫走大半。
如今,越来越多的人去了禹国,皇太女殿下打不打过来,又有什么用呢?
老人们倒是还希望,能就在他们村里建一个养殖场的厂子,他们就不用去禹国,还能养活自己。
这些人苦日子过的久了,还问起游医:“——这日子,在皇太女殿下手里,能过的更好吗?”
游医保证,“会过的更好的,会的,皇太女殿下是天神老爷派下来拯救苍生的,将来,我们不必背井离乡,不用生离死别,都能活的很好。”
一个老媪当场哭了起来,道:“我家的小子,就去了铃州,他去之前跟我说,赚到了银子就回来接我。”
“可是他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山神在上,皇太女殿下在上,老妇人求你们,一定要保佑我家的小子活着啊。”
同样的话,还在其他的乡下流传,不过十三城城里的人,就不是那般容易搞定的,四月中旬,禹国的兵驻扎到鲁国后,就开始他们原本的兵力,期间还遭到了反抗,好在沈柳和顾溪桥早有准备,将人制服。
同时,顾家的顾溪桥被任命为新建的朝州主将,朝州,也就是鲁国边境十三城的新统称。
他将会统管十三城的事情,直接跟禹国六州齐名。
一步登天,羡煞了多少人。自然,也有不少人说他跟皇太女殿下有一腿。
顾溪桥在巡防的时候,就见到不少人投来奇怪的目光。沈柳还劝他,“你好歹也辩解辩解,踏踏实实走出来的,却被这般说成面首,对你的名声多不好。”
顾溪桥却看了他一眼,继续提着刀,去城里挑那些刺头去了。
玉珠儿就在旁边看了眼沈柳,嗤笑道:“——沈柳啊,你不愧是木头,什么都不懂。”
她扯着调调,一把刀抗在肩上,道:“你怎么就知道,这些话,是别人传出去的,而不是他顾溪桥自己呢?”
沈柳:“……”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变态不追究说他小白脸的罪过。
不过,接下来,就算是城里盛传顾溪桥是给皇太女殿下提鞋上位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杀人不眨眼,你私下说他没关系,但你要是敢不听话,那对不起了,你去挖一挖煤好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煤矿。
煤矿没人?
那就找人。先是丈量土地,然后强行清理出了隐在世家大族下面的佣户,对世家手段狠辣,绝不留情,抢了一大批粮食。
但是对城中百姓,却不打不骂,直接让人张贴禹字招贤令,只要有人想做官,会做实事,就可以报名。
还有啊,朝州将会在十三个城池都会设下煤厂,吃不上的饭的就都去采煤,还让大家去打听打听禹州的各个厂的待遇,凡是他们有的,朝州的百姓就都有。
于是,四月,朝州十三城有少许反抗,然后迎来了拳头硬击,再然后,各地就换了许多父母官,由禹国一批刚毕业的,传闻是技术学院的学子们担任,进入相互“了解”阶段。
五月,煤场迅速开建,前面抢来的粮食也各就各位,老实的世家呢,直接给甜头,毕竟煤场需要的人和物多了,你老实,乖巧,朝廷就给你甜枣,不乖,就给你爆栗子,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坐不住了,就是那种忠贞不二的鲁国人,也抵不住家里其他人在耳边天天念叨又有多少采煤的名额没了。
再不投诚,就来不及了。
其实到这时候,还有很多人将信将疑:十三城里,真的有煤矿?
结果到五月中旬,开始挖到煤的时候,就一个个的哭的不行:尼玛,还真有。
然后,还没开始建设煤场的人便开始翘首以盼:朝廷,怎么还没建到我们这里呢?我们这里很乖啊!
游医再去小山庄的时候,就有人拉着他的手,求着他道:“您回京都的时候,能不能跟皇太女殿下多说说。”
游医就很无奈,“我哪里能见得到皇太女殿下呢?不过,你们放心,总会慢慢建到这里来的。”
那老媪就还不放心,扯了扯游医的衣裳,小声的道:“您不知道,这山神,也分支,我们这里的山神美的哩——传闻皇太女殿下是智美神,说不定跟我们山神是亲戚关系哩。”
游医:“……”
行吧!
结果还没告别老妇人,就有一个穿着丝绸衣裳的人走到他面前,道:“可是裘远之大夫?”
裘远之点头,“这位公子,您找我有何事情?”
来人就连忙道:“某听闻郑大夫要回禹国……回京都去了?”
裘远之点头,“公子不知,七月初三,是我们禹国医学院以及大夫们齐聚京都商讨疑难杂症的时候,那天会有一个集会,会有于太医和章先生一起为我们讲解许多这些疑问,然后,还会将去年的新药给我们发下来,以便让我们更好的行医。”
而且,如今除了朝州是新打下来的,还没来得及搞平价药铺,其他的六州可都有了朝廷下面的平价药铺。
他这一年都在朝州,自然也想将平价药铺开到朝州,而当初来朝州的人可不多,他这回回去,定然能拿到朝州平价药铺的名额。
所以才会这么匆忙的就准备回了。
那穿丝绸的公子哥就道:“不瞒郑大夫,我家也是世代行医的,如今,朝州归顺了禹国朝廷,听闻京都有医师大会,便也想去看看。只是,我毕竟没去过京都,不知道能不能请郑大夫代为引荐?”
裘远之想了想,道:“你是哪家的?”
那人就笑道:“玉城白家。”
白家啊。那裘远之知道了,这确实是世代行医的医者家,他就道:“既然你如今已经是禹国人,自然也能听得医术,不用代为引荐,只要你们去了京都,说出自己的家世,能对的上先生们说的题目,便也能参与了。”
还有这回事?还要考?
看来找裘远之是来对了。这穿丝绸的公子哥叫白苏牙,是个相貌极好的年轻人,相貌好的人,总能讨得一些便宜,裘远之即便是男儿家,也愿意跟他多说几句话。
见他连答题也不知道,便一边走一边道:“那医师大会,也不能谁去了,就让进吧?可是只给那些世家子弟进,对我们这些游医就不公平,于是便定了以医术高低为通行证,你知道什么是通行证吧?”
白苏牙点头,“知晓,这是禹国……咱们禹国的说法。”
裘远之笑着道:“嗯,是咱们禹国的说法。”
“反正就是,去了之后,要考试的,你要是考进了,便能进,要是考不进,家世再显赫,也不能进。”
这是刻入大家骨子里的公平意识,是他们在医学院的时候,就养出来的。
白苏牙就感叹道:“我已经想到,京都的盛况了。”
确实是盛况,因为不仅仅是禹国的人,就是其他国的医学之人,也都紧赶慢赶的前往禹国京都。
在回京都的路上,裘远之和白苏牙还碰见了来自晋国,燕国,齐国的人,那么远的地方,已经有不少人进入禹国边境了。
到徐州的那天,白苏牙还遇见了自己在秦国的好友,连忙上前打招呼,道:“没想到你也来了。”
那人风尘仆仆,道:“如此盛会,凡是学医,怎么可能不去?要是不去,便是悔恨终身。”
如今,禹国的万民医学院,可是享誉杏林。谁不想亲自跟医圣和医神见一面,亲自听他们讲学,再去听一听大家在各地发现的疑难杂症,万一,自己家搞不定的问题,就搞定了呢?
再者,也有自信自己医术的,想着跟禹国的大夫们比一比,要是能赢了禹国的圣手,那才是一夜盛名。
于是明明是禹国的医术大会,却震动了整个杏坛。这时,白苏牙突然惊讶的道:“咦——那不是齐国的青竹大师吗?”
青竹大师是个和尚,是齐国皇帝都信任的人,只要有点什么头痛脑热的,都要招青竹大师进宫给他看病。
见这种厉害的人都来了,白苏牙更加庆幸自己花了大价钱,找到了裘远之。他就回去跟裘远之道:“我可以预见,这一次的大会,将会载入史册。”
裘远之便笑道:“今年是第一次,自然会载入史册的,哎——到时候,白兄,你号召下你认识的人,记得帮我投投票。”
白苏牙愣了下,问:“投什么票?”
自然是投最美医行者。
不过想到白苏牙是个还不懂禹国医学界的朝州人,他就耐心的解释,“是商部的孙香大人亲自策划的一项赛事,由自己写好自己这几年所做的事情,然后交到商部,再由孙香大人在万民广场上张贴上榜,且她在广场上放置了多个锁了的箱笼,那箱笼只有一个小口,只要你认为榜上的人做了你觉得可以进入前十名的事情,就可以给他的箱笼里投一文钱。”
裘远之已经央求友人给自己写了,友人前些日子来信说,他的票数还不少。
白苏牙听的一愣一愣,裘远之就道:“白兄,如今你也已经是禹国人了,要多关注关注这些消息,禹国的万民医术报,也要订购一份。”
又想起朝州如今还没有报纸,叹气道:“我也好久没看报纸了,不知道京都医学有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希望医学报纸可以快点通往朝州。”
白苏牙哎了一声,正要跟裘远之一起吃饭,就见青竹大师突然走了出去。
他小声的跟裘远之道:“你说,青竹大师怎么来禹国了?”
裘远之吃了一颗花生米,想了想,道:“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听闻他们齐国的二皇子身子一直不好,青竹大师替他医治多年不成,怕是来禹国求医的吧?”
白苏牙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他们在这边说青竹大师,青竹大师也在感叹禹国的繁盛。
“这就是我想的天境了。”,青竹大师穿着袈裟,胡子白花花,戴着斗笠,手里握着一根禅杖,道:“你们看这里,处处透露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