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苑。
右侧一间竹屋内,阎象和衣躺在锦褥铺就的木床上,却感觉不到丝毫舒适之意,反而有些辗转难眠。
漆黑的空间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时眨动,其间神色变幻不定。
及至子夜时分,阎象忽然旋身而起,并自枕头下摸出了一件物什。
随着“铿锵”一声,一抹雪白的刀芒忽然刺破了黑暗。
雪亮的刀刃上,有冷光不断闪烁。
阎象将刀刃放在眼前,就这般静静注视着。
刀刃上映照着一副神色复杂、不时挣扎的面孔。
百余息后,那副面孔忽的一定,好似下定了决心。
其后,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小瓷瓶被从内衣口袋中翻了出来。
幽蓝色的粉末倾倒出少许,而后缓缓涂拭到刀刃之上。
瓷瓶归位,短匕入鞘,屋内再度陷入黑暗。
将牛皮刀鞘揣入怀中,阎象缓缓起身,一步一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门口轻声行去。
“吱呀~”
一声轻响,门扉被拉开,左右环顾半晌,未曾发现人踪后,沉着踏出。
闭门,转身,仰头望了下月光黯淡的苍穹。
此时,就着月色,可以看到那副面孔上的一抹冷厉与决绝。
他好似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蓦地,一抹自嘲的弧度忽然自嘴角牵起。
或许史书上不会有关于他的丝毫记载吧。
毕竟,那位尚未干出惊人之事来,而自己,也毫无称道之处。
只是,这世间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哪怕寂寂无名,哪怕无人晓大义。
……
竹林随风摇曳,碎石小道清冷无踪。
某一刻,阎象的身影自拐角处如黑猫般无声出现。
扫了眼百余步外的主屋,阎象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轻咦声忽然响起。
“咦?阎先生,怎地还未安歇?”
阎象刚刚抬起的右脚顿时再也无法落下,浑身紧绷、保持着金鸡独立之姿势,委实有些怪异。
同时,细密的汗珠更自额头上快速浮现,滴滴拉拉地从苍白的脸上滚落。
一瞬间的惊魂后,阎象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右侧。
直到此时,他方才发觉,在竹林边沿的石墩上,竟静静坐着一人。
而那人,正是赵毅。
此时的赵毅正双臂抱胸,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阎象瞄了眼赵毅身侧插着的一杆铁枪,眼珠勉强转了转,轻轻咽了口唾沫。
他从未想过,原来咽口唾沫也会这般艰难,就好似是吞下一抹粘痰一般……
“啊,是承刚兄啊……”
阎象忽的身子一抽,继而又一松,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有余悸地苦笑道:
“某还以为是太平道中人意欲对小中郎图谋不轨呢。
毕竟,今儿个小中郎可是杀了一个身份不凡之人。”
说着,阎象的身体已然彻底放松下来,同时摇头叹息着朝赵毅主动靠近过去。
“某正是担心有人会行刺小中郎,这才起来转转、瞧瞧。”
赵毅顿时恍然大悟,笑道:
“原来如此,我道先生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实不相瞒先生,其实在下也是有此担心,故而才决定守夜安护主公,免得被宵小钻了空子。”
赵毅说着,抬手招呼道:
“先生请过来小坐一会儿吧。”
“恭敬不如从命。”
阎象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走上前来,而后一脸坦然地坐在了旁侧一个石墩上。
“先生如此关怀主公之安危,主公若是知晓,必然会感怀良多。”
赵毅温和笑着,提起石案上的酒壶,朝着阎象身前一个竹杯倒了半杯米酒。
而后,赵毅端起手边竹杯,示意道:
“难得先生如此大义,不若共饮一杯?”
阎象脸色微僵,眼中惊疑之色一闪而逝。
抬手,缓缓将竹杯握住,而后却是歉意道:
“守护小中郎之安危乃本分,算不得什么。
只是,在下晚间腹中有些闹腾,到得此时尚不见好转。
这酒,还是……”
赵毅顿时脸色一板,不满打断道:
“米酒香醇、可安五脏,先生既然腹中不适,更该暖暖肚腑才是。
又或者,先生是瞧不起承刚,不愿同承刚把酒言欢?”
阎象脸皮微抽,握着杯子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心中百般念头快速划过,阎象终还是讪讪一笑,端起了酒杯。
“承刚兄何出此言,在下对承刚兄可是钦佩的紧,又哪里会瞧之不起?
承刚兄所言倒也有些道理,那便共饮一杯吧。”
“哈哈哈,承刚果真不曾看错先生。
请!”
赵毅哈哈一笑,而后双手捧着酒杯朝阎象前递示意,继而一口闷下。
“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