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甚至有人拿起手机偷拍,想把男神初次送女生东西的这一幕记录下来。 却见景越弯腰取了货,漂亮的手指握着那盒包装少女心十足的草莓牛奶,不堪一击的盒子轻轻一捏就变形,看到盒身凹下一角,他手立刻张开几分,松垮垮握着。 冷饮裹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在他指间化为水珠,缓缓爬过,惹人心痒。 范娜见他转过身来,已经不自觉伸出手准备接下。 甜甜的笑堆积在脸颊,得意中透出羞涩。 只是,送到舌尖的“谢”字还没吐出来,景越已经侧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 夏云珠在办公楼外踟蹰,低血糖不过随便找的借口,她昨晚刚从朝凤逃回来,今早忙着解释旷课消掉处分,还没有足够时间做心理缓冲。 这场穿越把“恐惧”二字深深印在她脑子里,即便逃回现代,仍然免不了担惊受怕。 她曾目睹过几场厮杀,印象最深的,是她刚到朝凤不足半月的那次—— 利益所趋,江湖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却纷争不断,眼红夜安宫地位的人比比皆是,想取薄风遥首级的人多如牛毛。 一行刺客埋伏在幽暗湖畔,眼见薄风遥一人从街头走来,纷纷纵身将他围住,刀剑唰唰出鞘,晃花人眼。 薄风遥手里还提着一壶酒,闲散模样,像是根本没察觉到危险逼近。 彼时夏云珠正准备试试跳湖穿越回现代,见状惊惧交加地捂住嘴。 天!这是要杀人吗? 按理说她一个穿越者,自己手里一大堆的难题都没搞定,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可当她借着月光瞧清薄风遥的脸后,再也没法做到袖手旁观。 这不是当初借她外袍的人吗?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涌泉她是没法了,毕竟她不会武功,赤手空拳对付那么一帮杀气腾腾的刺客,无疑自寻死路。 但,一点小帮助还是能行的。 夏云珠在身上摸索了一圈,口袋里的iPhone硌了下手,顿时计上心来。 摸出手机的时候,她注意到右上角的电量已经变红,于是趁着自动关机前飞速拉出控制中心,咬牙按下了音乐播放键。 手机被扔向草坪深处时,古代人闻所未闻的英文歌突兀响起。 “La da da da dash” (哒啦啦啦啦~) “It’s the motherf* D-O-double-G (Snoop Dogg)” (老子是最牛逼的史努比狗狗~) 这首大佬必用红曲吓了那帮刺客一大跳,足足愣神三息才恼怒地提刀朝她跃身而来。 她的确是转移了那帮刺客的注意,却因为不会敛息而暴露在危险之中。 看着刺客们杀气腾腾而来,夏云珠连尖叫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睁大眼睛,头脑空白地僵在原地。 ——她明明把手机扔去了另一边,为什么还会发现她?! 在她以为小命玩儿完的时候,石板路上漫不经心喝酒的人像是猛兽苏醒,腰间佩剑闪电般出鞘,银辉在他指间流泻而过,刀起刀落间,鲜血四溅。 冲向夏云珠的刺客接连发出惨叫,蒙着黑色面罩的头颅七零八落散在地上,空气里浓烈的腥臭在发酵。 说唱还在继续…… “If you believe in the X you'll be relievin your stress” (如果你相信史努比,就不会有压力) “La da da da dahh” (哒啦啦啦啦~) “It’s the motherf* D.R.E. Dr. (Dre motherf*cker!)” (老子是最牛逼的…) 刺客如数倒地,而暗杀的对象就站在冰冷的月光下,凉薄的唇似笑非笑,睫羽之下,凤目神色清明,哪有方才的半分醉态? 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夏云珠脚下一软,仰头跌坐在地上。 满地粘稠的血和惨不忍睹的尸体无声提醒着她,方才的一幕幕都不是幻觉。 恐惧阴寒渗骨,眼泪没出息地滚落。 夏云珠强撑着不晕过去,手脚并用逃进了夜的深处……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目睹杀人的场面,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强者的姿态。 如果说薄风遥是她第二害怕的人,那没人敢排第一。 昨晚把玉器砸下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面前的男人是京州无数武林高手都杀不掉的狠角色,又怎么可能被她轻而易举砸晕? 好在她动作迅速,趁着他反应过来前抓了玄玉就往后躲。 也许他从未想过,像她这样弱鸡的柴火丫头会有偷袭他的狗胆,所以在摸到脑后鲜血后,足足在原地愣怔半晌才回了神。 然而夏云珠已经被流光卷进时空之门的漩涡,成功赶在他探手前逃离了夜安宫。 想到这里,夏云珠一阵后怕。 如果当时被他抓到,后果不堪设想,依薄风遥的性子,被一个小丫头骗婚夺玉,恐怕会当场拔剑将她唰唰切成肉块儿。 后背的冷潮退去后,庆幸的感觉涌上来。 成功回了现代、穿越时空的玄玉又在她手里,薄风遥就是有天大的怒气也拿她没办法。 于是赶回来的景越,就看到站在银杏树下的女生如释重负地笑了笑,然后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眼仁是透亮的乌黑,比同龄女生多蕴几分敏感,皮肤是雪化开时的浅白,纤细而脆弱,嘴唇饱满,色泽却很淡。 也许是低血糖的缘故,显露出来的轻微病容,使她看上去比想象中娇柔。 之前四个月里,他了解夏云珠全凭手机里的那张照片,反复端详无数遍,脑中仍然勾勒不出她具体的模样。 如今她就站在眼前,会动会笑会说话,这种鲜活的立体感是照片给不了的。 那是夏云珠失踪后,他从班级群相册里找到的照片。 不起眼的一张,如同照片上的她一样,被扔在角落—— 背景是金融系的小礼堂,斜上方挂着新生欢迎会的横幅。 他记得每年的迎新会都允许家长陪同出席,本市家长自然不会错过,许多外省学生的家长也特意赶来,见证孩子颇具纪念意义的一刻。 只是夏云珠的身边,却空无一人。 她独自站在那片热闹里,笑容藏不住的寂寥…… 想到这里,景越看她的目光不自觉放柔几分。 他是景家独子,父母恩爱、家庭美满,所以很难想象从幼儿园开始就辗转于各个亲戚家的女孩,这一路上究竟遭受过多少白眼和辛酸。 “好点了吗?”他走近,把草莓牛奶递给她,“不知道你的口味,随便买的。” 夏云珠看了一眼,没有接:“我已经缓过来了,你留着自己喝吧。” “我不喜欢吃甜。”景越见她表情略有松动,又加一句,“这是特意给你买的,不要我只能扔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夏云珠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多少钱?我转给你!” 景越脸沉了沉,唇抿成一条线,没有答应。 夏云珠立刻补充道,“可以收钱扫码,我不会借口还钱加你微信……” 这样他总能安心了吧? 却发现面前的人脸色更加难看,瞪着她冷声冷气说了两个字:“不用!” “那我给你现金。” 她说着就去摸钱包,好似急着和他撇清关系,不欠毫厘。 景越腮帮子咬硬,忽然声音拔高:“夏云珠!” 厉声厉气三个字,透着上窜的怒意。 夏云珠手僵在半路,不明白他为什么生气,就看到他胸口来回起伏好几轮,最后克制地绷紧,软下语气问: “非要跟我这么客气?” “……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果然!她没猜错。 刚才在楼梯口拦下她、又匆匆跑去给她买甜饮,这些反常举措的背后一定有某种原因支撑。 她只是诧异,景越这样冷淡的性格,竟然也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暗恋者旷课而感到愧疚。 “我没有!”夏云珠立刻否认,“刚才我就想告诉你,我穿…我旷课的事跟你没关系!确切地说,我从来就没怪过你。” 景越不信:“那你至于连瓶水钱都急着赶紧还我?” “你好心帮我买来饮料,付钱天经地义。” 夏云珠再次摸向钱包,摸出五块硬币递给他,见他别过脸不肯接,犹豫着拉了他的手,把钱稳稳当当放进他掌心。 她的手有点凉,指头软软地搭着他。 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便起了波澜,喉结缓慢滚了一圈,余光瞥见她柔柔的笑,和眼里的认真: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用觉得愧疚而想要补偿我些什么。” “准确算下来我也只旷了两个月的课,把上学期的考试补上就行,你别看得那么严重。” “还有就是,谢谢你的关心和帮助,我从来没有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