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苏就是这么倔的一个小孩,他说过一定要做到的事,他咬紧牙关都要做到。即使他总是说师父和师兄的坏话,但是一但对师父师兄说到的事,他都一定会做到,九十九阶他爬,立在尖顶木桩上一天他也立,一个破小孩能有什么,他的人生从记事那一刻就在鹤山上了,他除了师父师兄和师妹他什么都没有。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他的亲生父母把他丢在鹤山下的时候,他就与这个地方紧密相连了。
“怎么有你这么办事的!”谢寰对着王珂大骂道。
“谢叔啊,我真没料到师弟这么倔啊,我只是说说而已,我都没来监督他,我想他早就溜出去玩了。”王珂尴尬不已。
“我看不是他出去玩了,是你出去玩了。”谢寰没好气地说道。“李沐苏中暑发高烧了,你去采点退烧药去,快点!”谢寰守在李沐苏床前,将湿巾敷在李沐苏头上。
“好的,好的。”王珂被谢叔骂怕了,赶紧溜出门去。
李沐苏低声呻吟着,头痛欲裂,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在尖顶木桩上顶着烈日和疲惫努力保持平衡的时候,渐渐地疼痛不在了,炽热感也消失了,他整个人只剩下一种麻木的感觉,渐渐的他连麻木也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只剩下一种浑噩的僵硬,他模糊地感觉到有鸟飞到他的头上,他模糊地感觉到有风在刮,一直模糊到感觉有人将他从木桩上接下。
“呃...啊...”李沐苏躺在床上低声地呻吟着。
“苏儿乖,谢叔一直在呢。”迷迷糊糊中李沐苏听到那温暖熟悉地声音,他想起小时候谢叔带着他的时候,他摔伤了,他被蛇咬了,他被师父罚禁闭了,谢叔总是会来照顾他,安慰他。山上没什么玩物,谢叔给他做平衡木马,大雪天的时候和他一起堆雪人玩儿。他梦到那个冬天,唐妤被谢叔带上山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同龄的玩伴,他欣喜的想要握住唐妤的手,但是唐妤只是一脸忧伤的躲避他,谢叔说唐妤是他在集市的街边捡来的,她的父母都在战争去世了。但是李沐苏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因为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印象,他无法体会到失去双亲的那种悲痛,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又是有所相通的,因为他们都是孤儿。他试着哄女孩开心,试着安慰她,试着让她走出悲伤,在那个冬天,万物都萧瑟的时候,李沐苏却有了一盏光。
他又梦到,与师兄们修炼的时候。练内力,锻炼体力,学习剑术,即使师兄们再忙碌,却总是耐心地指导他。那个拜师的夜晚,他第一次看到这个苍老古怪的师父,所有的师兄都尊敬他,但他却只想拔下这古怪老人古怪的白胡子。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中,李沐苏看见唐妤坐在他的床前,拿着一碗药一口一口的喂他。他又看见师父来到他的床前给他把脉。
恍惚间,他回到那个沙场之上,剑影交错,血肉横飞,男人漠然的眼神中,黄沙不住的堆积,直到最后的长枪落下。
李沐苏睁开了双眼。
“醒啦。”纵横子坐在李沐苏床前,看着李沐苏。
李沐苏其实一直都很害怕看到师父那没有感情的眼神,因为他总觉得没有感情的眼睛里,恰恰是有着丰富到让人无法承受的情感。就像白色的光一样,它没有颜色却是所有颜色的结合。他害怕自己会有这样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