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就到了县试的日子,谢琰早早的就起了,洗漱完毕到了前堂吃早饭。柳晋也是早早就到了那,模样也算镇定。 谢琰心中虽不慌乱,但是也十分的郑重。桌子上摆了多是面食,阳春面、馒头包子之类的,水喝多了容易跑厕所。他早就准备好了考篮,里面都是有吃食和笔砚。 吃完二人便上了马车打算去贡院,约莫早上六点的样子,但是天空依旧黑着,再过些时候才会泛白。到了贡院,院前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 贡院明窗雕木大门五间,称为“龙门”,寓意鲤鱼跳龙门。中间三门上有横匾,中题“天开文运”,东题“明经取士”,西题“为国求贤”。东西两旁则分布着九千多间被称之为“号棚”的低矮考棚。 贡院前排了数十列队伍,每个队伍前都有众多兵士检查。谢琰和柳晋选了最中间的一条长队一前一后的排着,因是贡院门前,众人都是缄默不言,没过一会儿,谢琰就看到了谢瑞和李汝信联袂而来,排在了旁边一列的后面。 李汝信犹自对他忿忿不已,他上次去文会本是为了自己没想到倒替这个小子传出了文名,真是气愤。谢瑞看着谢琰的背影,心里坚定不已,这就是他逆袭的机会了,什么神童?还不是被他踩在脚下! 刚好派到谢琰前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发生了状况。前面那人脱衣服后,兵士发现他菊.花露出了一根细线,扯出来居然是作弊纸条。 谢琰无语了,对这位大哥是五体投地啊,这种事都干的出来?转头拿袖子遮住自己的眼,这可真是‘以目尝之,甚辛。’ 兵士发现了作弊物,拿下他就要押下去处置。那人出了这么大的丑,红涨了一大片脸,看了身后谢琰,指着他道:“不是我自己干的,是他赛到我里面的。”一时间众人都用着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二人。 谢琰冷嗤道:“你说是我塞进去的?你我素不相识,难不成你还会乖乖的让我塞到你的谷道去吗?”顿时所有人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兵士将那人押下去后,突然李汝信这时笑呵呵对兵士建议:“这些士子为了作弊花样实在是太多了,竟然连藏在谷道的法子都能想到,我觉得后面检查的要检查谷道,您看如何?” 谢琰哪里不知道李汝信的心思,不就是想看他出丑吗?他想露菊.花,谢琰可不想。 谢琰道:“这种事情未免太侮辱咱们读书人了吧?哪里就需要这么麻烦色,若是误了时间考试可就不得了了。”好在兵士自己也嫌弃看别人谷道,也没答应。 到了谢琰,兵士先打开他的包袱仔细查看着,这带的东西也是有讲究的,砚台不准过厚,笔管要镂空,茶壶要瓷的,蜡烛台要锡制作的,糕点一律要切开,连带的考篮都要是编成玲珑状的。 过后他将手里的‘浮票’给了兵士看,这‘浮票’就是所谓的准考证,上面写了谢琰的信息,身约五尺,面容白皙,无须,耳上有一黑痣,还写明了他的父亲、祖父等名字和籍贯。 那兵士面带不耐,对着浮票打量着他,说:“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搜检查,还有发髻也解了。”谢琰依照他的话语照办了,心想若是前世那样用的扫描仪和监控也就没那么麻烦了,还要他脱衣服。 过了后,又到了一处房子,里面坐了一个小吏和几十人,林元绵也在其中。那小吏问谢琰:“你是五人共保还是有秀才给你作保?” 谢琰说:“在下是由秀才林讳元绵作保。”说完林元绵起身陈述了一番,小吏才把考试的号牌给他。 这考试的号牌都是按《千字文》排序的,他的号牌是地字号第五。谢琰找了一番,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东南方考棚的中间,还好没靠近厕所,让谢琰松了一大口气。 考场都是露天的,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开始考试,堂上坐着两三个穿着官服的人,中间那个约莫是父母官安县县令傅正贺。他约莫四十的模样,国字脸,留着长须,他当年是中的同进士,要不然也不会真么多年呆在安县了。 铜锣声响,考试正式开始,谢琰先将东西放好,墨研好,兵士拿来试卷。谢琰打开一看,先是三十道墨义和二十道贴经,再是一道四经题和一道诗词。 墨义里有一道题出自《中庸》:天命之谓性,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请解释‘天命’的含义。 谢琰细细思考一番,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回答,再写下。天命即天赋的意思。先贤解释说:“天以阴阳五行化生万物,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犹命令也。”(《中庸章句》)所以,这里的天命(天赋)实际上就是指的人的自然禀赋,并无神秘色彩。 做完墨义,贴经就简单了。无非根据上句写下句,根据下句写上句。其中一题是:人莫不饮食也。写出下句,谢琰信心满满的就写上了。 翻到制艺题,谢琰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这四书题目竟然只有两字‘子曰’。这叫什么题目啊?真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子曰的意思就是孔子说。可是并没有什么实际含义,就凭这两个字如何能做出来啊? 谢琰坐那里细细苦思,就凭这道‘子曰’就能刷掉不少人。谢瑞看了他的神色心里越发有底气了,看来第一非他莫属了。 谢琰倒也不急躁,这考试最怕急躁,一急了啥都忘了。他也算经验丰富,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难题了,每次数学卷最后一道题都是难关啊。 谢琰先在纸上写好了破题,他破道‘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不露题目一字却把“子”(孔子)、“曰”(孔子所说)点出且透彻。然后再紧跟着承题的补充说明。 谢琰打好草稿才往试卷上填,他自觉这破题绝对端正大气,算的上上好之作了。最后一道诗词就简单很多了,题目以‘武陵桃花’为题,写一首七言律诗。 这题目是有典故的,暗藏了玄机,出自‘桃花源记’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 好在谢琰也不是平庸之辈,素来最喜欢诗词,也难不倒他,用尽心力写了一首。到这时,已经是日暮西山了。 谢瑞写好自己的试卷,回头看谢琰还在那写写划划的,心里愈发安心了。第一个上前走到傅县令前交卷,得意的离开了。 谢琰还是一贯的风气,不等到最后一刻打死不交卷子,小心谨慎的检查着自己的试卷。等时间到,他终于出来柳晋在贡院外都等了好久了。 柳晋和他相处这么多年,还是知道他的毛病的,摇头无奈的看着他,倒是最先出考场的谢瑞却还在院外。 谢瑞上前对谢琰假笑道:“堂哥,你怎么会这么迟出来啊?试卷是不是难到你了?今日我一看那试卷,也是觉得很难,好在我灵机一动才能写完呢。” 谢琰道:“哦,是吗?你既然觉得难到我了就如此认为吧。” 谢瑞皱眉道:“堂哥,你也不必担心,这次机会没有了,还有下次嘛,你不是神童吗?还怕没有机会?”谢琰听他话里话外都是不善,也不想再回他,理他做甚。 谢琰说:“明日还有第二场考试呢,就不陪堂弟多聊了,我回去准备了。”说完就扯了柳晋离开。谢瑞等他走了,立马换了一副嘴脸,呵呵,还第二场考试呢?恐怕第一场就足够将他刷下去了。 县试一共分为两场,分两日考试。第一场中的人才有资格去第二场考试,这才过了县试。 晚上,灯火亮堂,考卷号房里何教谕正在批阅考卷。他年方五十,最喜才华出众之人,看了这么多文章,面带不耐,都作的什么文章啊,根据‘子曰’二字写出来的文章全是狗屁不通。 突然阅到一张试卷,看了破题,激动的拍着桌案兴奋道:“这才是清正雅真之作,好文章好文章,破题实在是妙不可及!”他大笑声惹来了门外守着的兵士,一看也没什么就有了。 他又接着看了他的武陵桃花一诗,赞道:“不仅制艺出众,连诗词也十分出色,这几句没有俗艳小态,偏偏带走魏晋风度,潇洒不羁,落拓疏狂。”这篇文章就是第一也当得,可惜这也得上呈给傅县令顶多。 何教谕将这卷子放到中试的篮子里,又继续翻阅着卷子,这卷子正是谢琰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