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医院时,祁绒已经基本回归了正常状态。
回过神来的祁绒,自己都很吃惊,方才那种诡异的情形仿佛做了一场梦,但她偏偏记得十分清楚,一举一动,既熟悉又陌生。
她有些懵懂的样子落在裴川的眼里,在某个瞬间,裴川的眼神晦莫如深。
但祁绒没有察觉到裴川的视线,她以为自己还没有转变回来。
原本裴川已经下班了,今天也轮不到他值班,但他带着医院系统里在册的病人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祁绒熟悉地坐在柔软的座椅上。
裴川穿上白大褂,平光眼镜为他增添了几分书卷气息。
他一边给自己的双手消毒一边还问祁绒“要来点吗”。
于是祁绒也顺势接了点医用酒精,一股清凉浸透进她的掌心,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很快双手就变得干燥。
裴川拉近二人的距离。
祁绒一瞬间腰板挺得笔直。
“聊聊吧,最近情况怎么样?”
握着惯用的钢笔,裴川习惯性地开门见山。
“……还行,那天过后,我回了趟家,解约后就找了份新工作,你都知道的。”
祁绒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而这些先前她都和裴川沟通过。
裴医生点了点头:“忘记正式祝贺了,恭喜你找到一份心仪的工作。”
“谢谢。”
祁绒舒了一口气。
话题就由此慢慢展开,裴川并不心急,而是问了许多其他方面的问题,原先祁绒还有些紧张和生疏,渐渐地放下了警惕心。
不过祁绒心里还是忍不住留了几个心眼,应答的时候说地十分缓慢,其实是她怕自己顺口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所以装作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
似乎是感受到了祁绒的放松,裴川笔尖一顿,仿佛无意识地说道:“对了,今天见了你哥哥,想不到你们关系挺糟糕的。”
祁绒苦笑:“是挺糟的,没办法,好像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你从来都没和我说过。”
裴川道,抬起眼睛仿若有些无奈。
祁绒惭愧地低下头,回想起原主的记忆,在原主看来,祁纥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虽然他们时常吵架,但祁绒从来不会把他放在心上,她告诉裴川的也是自我认为比较重要的东西。
但现在看来,祁纥是十分重要的一环。
“说实话,我差点被你吓到了,想不到对待你哥哥,你还有那么……强势的一面。”
裴川斟酌了片刻,用了“强势”这个词来形容祁绒。
原本这个词和祁绒是贴不上边的,因为在外人眼里,祁绒就是个温吞、迟钝、好欺负的舔狗。
就连祁绒自己都觉得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像是一种可怕的习惯,那些话就脱口而出了,况且,祁纥……不,我哥哥说的话,明明对我来说也不是很伤人,但我就是觉得无比的愤怒,心里控制不住地出现破坏欲,想要……毁掉他……”
迟疑了半晌,祁绒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虽然可能有些欠妥,可理智告诉她,一定要把这些毫无保留地让裴川知道,就算暴露了也在所不惜,因为这才是她痊愈的关键。
说完祁绒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她伸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企图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一只微凉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祁绒一怔,揉搓太阳穴的手指也一松,惊讶地抬起头来。
裴川和她面对着面,挑着眉示意她。
差点忘了,她和裴川约定过,不管和别人谈话时是什么样,在他这里不允许逃避。
对上裴川的眼睛,祁绒突然一惊。
那双深色的眼睛凝望着她,玻璃珠子一样的瞳孔反射出无措的自己,那里面似乎包含了看不清的东西,像是雨后的湖面升起了茫茫雾气,祁绒看不透,却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两人的眼神交接了短短一刹,裴川率先挪开眼。
“我觉得,你哥哥应该对你的影响很大,以往我没有注意,不过接下来你可以回想一下对他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我记得你还有姐姐和弟弟,有关的东西想到了都记在备忘录里吧。”
说完撕下了他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写着什么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