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大门,柳琴柳瑟一左一右小心搀扶自家小姐,柳琴戏谑道:“小将军要被小姐吓到了。”
她家小姐语不惊人死不休,听完那话小将军整个人都傻了。平素那么活泼机灵的人登时成了被人揪住后颈的猫,虽然用‘被人揪住后颈的猫’来形容小将军有失妥当,可那场面确实滑稽有趣啊!
回想阿池猫儿般圆溜溜的眼睛,沈清和唇角微弯,手下意识抚摸猫儿圆滚滚的脑袋,“他不会。”
怎会因她一句话吓到退缩?
八年前利箭刺来所有人都往后退,唯独他上前。
阿池的胆子,大着呢。
她与有荣焉,对一月后的私奔大业兴致勃勃,拐带小将军出门,无人来搅扰,何愁感情不会快速升温?
池沈两家毗邻,出了池家,走两步就是沈家。
辰时,阳光温煦而不刺眼,沈府后花园洋洋洒洒开出小片春色。
满枝头金黄,风亲吻过迎春花腰身,花香荡起,并不浓烈。
淡淡的香,静静地开。比起梅兰竹菊,清和偏爱这金灿灿看似不起眼又无法忽略的小花。
早春时节盛开需要更热烈的蓬勃朝气,迎春迎春,她也希望自己如迎春花一般拥有昂扬向上的生命,敢在雪中争春。
将门女子,即便一身病弱也要内里峥嵘。
灿春亭,回绣春院的必经之路。
谢折枝见了从石子路信步走来的少女,垂眸,漫不经心斟茶慢饮。
她显然在这里等候多时,清和不避不退主动迎上前,温声细语:“见过姨母。”
十年如一日挂在嘴边的“姨母”,犹如魔咒,开口能揭开两个人的伤疤。
分明姨母做了继母,纵是有人拿刀架在她脖子,沈清和也只认谢折眉这个娘。
沈延恩记挂亡妻,忘不掉结发同心的那些年,哪怕被谢折枝算计,被老夫人以死相逼迎继室入门,可在他心里眼里,‘沈夫人’永远是他的阿眉。
父女俩难得站在同一战线,哪怕被外人指指点点说沈家嫡长女目无尊长,沈清和也认了。
她不在乎旁人怎么说,谢折枝却不能。
谢折枝昔年丢尽尊严嫁进将军府,做了沈家主母反而比常人更看重颜面。
她倒想要沈清和屈从孝道礼法喊她“母亲”,一次次换来的都是温温柔柔,温柔到骨子里泛着寒气的“姨母”。
十年前沈清和是个孩子,孩子不懂事,外人笑话最多的还是谢折枝这位名义上的‘母亲’。
久而久之,谢折枝不敢再试探。将军放任女儿,老夫人近几年养在后院不管事,总有一日,谢折眉母女加诸在她身上的羞辱她都会一一还回来。
香茶入喉,她冷静下来。眸光逡巡着往少女身上绕了一圈,看清她怀里温顺乖巧的猫儿,凉薄一笑:“又去隔壁看池小将军了?”
十四岁的少年郎还未投军,自然没军功可言,人们喊一声“小将军”多是出于喜欢,也乐得见青春飞扬的小将军呲着小白牙笑得阳光灿烂。
谢折枝这声“小将军”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沈清和纤纤玉手不动声色地拂过猫尾巴,淡然回道:“阿池为沈家出头,身为沈家嫡长女,于情于理我都该前去慰问,姨母说呢?”
柳琴柳瑟垂首低眉,为小姐捏了把汗。
同样姓谢,继夫人和先夫人是性情截然的两种人。毫无疑问,俱是聪明人。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折枝似笑非笑看她两眼,搁下茶盏,脚步轻快地走了。
沈清和竟真恋慕池家小子,池蘅多大,她多大,差着两岁,池蘅等得起,你沈清和等得起吗?
柳瑟担忧道:“小姐。”
“无妨。”
猫儿在怀里睁开眼,雪白前爪攀着她胳膊,和它的主人一样讨喜。清和眸光柔软,须臾面上恢复云淡风轻,“走罢。”
她还忙着私奔呢,没空为闲人生闷气。谢折枝拿阿池试探她的态度,她就给她态度。她看不出阿池的好,是她识人不清,反正阿池也不需要她的好。
沈清和慢悠悠想着:阿池有我。
……
池大将军府。池蘅躺在床榻脑子里充斥着莫名的兴奋。
私奔耶!
也太刺激了!
和这比起来她这些年的折腾全是小打小闹。
不愧是清和姐姐,这魄力,和文臣家整日无病呻.吟、矫揉造作的娇小姐就是不一样!
盛京有谁不知道谢折枝这主母位子得来不光彩,谢折枝看不上她,池蘅更看不起这等下三滥的女人。
清和姐姐身世可怜,亲姨母撬了亲娘墙角,不为祖母所喜,沈将军又常年不在家。
想到清和姐姐在婚姻大事上掣肘于人,内心的正义感汩汩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