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清和姐姐要问自己敢不敢为她去死。私奔这等大事,爹要知道她货真价实的女郎敢拐带清和姐姐出门,打断她腿都得看在亲生骨肉的份上。
她嘶了一声,肚子里灌了口凉气。
安静片刻,眉眼扬起,豪气顿生——那又如何!
纵使被爹爹打断腿,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清和姐姐被继母随随便便嫁出去!
清和姐姐外柔内刚,性子坚韧,提到婚事都难掩愁容,可见事情棘手,她既求到这来,池蘅怎忍教她失望?
她不愿,她就竭尽所能护着她。强者护卫弱者本就是应有之道,她护卫清和姐姐更是顺理成章。
念头通达,池蘅积极养伤。
差点打坏女儿,池将军心里愧疚,池蘅管他开口要刀时,他二话不说应下。
三日后果然提着一把刀前来,刀身坚硬,刀锋锐利,杀敌破甲不在话下。
除了说好的唐刀,还有一只断奶不久的幼猫。
将军望女成凤,对池蘅的期望、重视甚至远超两个儿子。爱之深,责之切,打都打了,打是没法打服了开始走怀柔路线。
怀柔第一步,便是期待幼猫磨炼女儿耐不住寂寞的性子。
可惜终究事与愿违。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大家都是头一回私奔,要带什么,不带什么,带了会不会显眼,该怎么从池将军眼皮子底下拐走他家小将军,这都是问题。
针对这些问题,清和与池蘅两人探讨过几回,决定预先筹谋,兵分两路。
不明所以的池夫人看着屋内头探头说悄悄话的两人,暗暗咋舌:沈家姑娘和阿蘅关系未免太好了。
然一想到阿蘅六岁那年险些为沈姑娘舍命,疑惑顿消。
知恩感恩的沈姑娘不为外面传言所误愿意和她家阿蘅做朋友,她很欣慰。没去打扰两人,悄悄走开。
“清和姐姐放心,等出了门,我来负责你的安危。”
小将军爱惜地将挂在床头的唐刀献宝似的拿给沈清和看,“以后,我就拿这把刀来保护你。”
少年人说话总喜欢信誓旦旦。清和心下感动,垂眸收好写满计划章程的牛皮卷,“我自是愿意被阿池保护,可你也要知道,我并非完全是你的拖累。此次出行,我也会好好照顾你。”
池蘅自己是八匹马拉不回的倔性,不仅倔,眼光还高,她欣赏沈清和孱弱之外难能可贵的刚强,仔细回想之前那话,确有小瞧人的意思,不由灿笑:“那阿池在这里先谢过姐姐?”
她眉眼生得俊俏,一颦一笑,干净地恍如山间流淌的清泉。
清和白皙的脸颊微红,指尖轻揉耳垂,低头轻笑,声音四平八稳:“无需客气。”
回到绣春院,鼓噪的心仍没恢复平静。她暗叹池蘅少年热忱太能招惹人,越是如此,越舍不得放手,越想牢牢握在掌心。
她想将阿池占为己有,谢折枝想操控她的婚事,兰羡之求娶之心未死,迟则生变。
机关兽在她掌下慢慢成型,沈清和面容冷淡地审视手里的小玩意,玉指轻按,箭矢从兽口凌空飞射,三十步外石人倏地崩裂,大大小小石块散落在地。
小小机关兽杀伤力惊人,哪怕不是第一次见,柳琴柳瑟也忍不住赞叹小姐在机关暗器一道的天赋。
“烧了。”
“是。”
……
黄昏,踩着一地春风,谢折枝从前堂绕到后院,手里拿着一封家书,语气颇有三分劝教意味:
“照信上言,后日将军就能回府,回来自是要商定你的婚事。兰家诚心求娶,兰羡之前途无量,清和,收拾收拾,好好等着出嫁罢。”
沈清和手持画笔神色淡淡:“多谢姨母关心,我会的。”
她话里透着古怪,谢折枝只当她没了法子,得意离去。
沈延恩班师回朝前一日,卯时,天还没亮,灰蒙蒙的。
等了又等不闻墙那边传来动静,池蘅急中生智,蹲在墙角红着脸学猫叫。
听到‘猫儿’催促,清和笑着从房间出来,存心逗趣,唇微扬,大大方方回了声“喵”,小将军当即表示这‘猫’不寻常,身子纵跃,翻过墙.头,痛痛快快将其拐跑。
两人轻装简行,守城兵手持长戈开城门,马蹄声疾,回头,还没看清纵马之人,白马撒欢冲出城门。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过了今日,盛京所有人都晓得沈家嫡长女跟着池小将军跑了。
“后悔吗?后悔还能回头。”
“为何要回头?”池蘅手握缰绳放慢速度,“天地之大,不去看看怎能行?清和姐姐,开弓没有回头箭,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到底是比她小两岁,天真地可爱。
“我不怕。”沈清和谈笑晏晏,“你说得对,道在前方,何必回头?阿池,我们走罢。”
马鞭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春三月,私奔罢,正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