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榜这一日,正是前十名入殿亲自见皇帝,进行殿试的这一日。
早朝取消,皇帝和太后会亲自见一见前十名,然后点出状元、榜眼以及探花人选,进而连同其他二十名中举的考生一起放榜。
因此,只有前十名知悉自己中举,后二十名没有进金銮殿的资格,只能和其他考生一样等着放榜,求着榜上有名。
这一日清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被寄予厚望的太学学生郑子祯谦恭地站在宫门口,等着其他考生到齐,一起入宫觐见天子。然后若是能中三甲,他便可以鲜衣怒马,胸前别着大红花,去京都邺城最繁华的街道接受百姓们的欢呼崇拜。
这恐怕是读书人一生的荣耀。
想到几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寻常读书人的时候,就曾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三甲从眼前意气风发地骑马走过。
禁卫军开道,状元在前,榜眼和探花一左一右在后,他们的脸上本该志得意满,因为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可是状元却一路苦笑着,因为他要迎娶长公主殿下,榜眼似笑非笑,看起来并未有多欣喜。探花郎大概是他们之中唯一真心实意开心之人,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
那一年的状元成为了驸马,领了个虚职挂着并无建树;探花被发配到近京的郊区做了个县令,至今提拔无望;只有当年的榜眼郎,一路高升,至今做到了礼部从二品侍郎的位置。
他也是今科的考官之一,太后眼前的红人,前途无量的六部官员——季又礼。
照理说,季又礼应当会在今日出现,亲自在宫门口带领他们这些学子进宫面圣,他不但是礼部侍郎,而且是太学的副院首,来到这里参加殿试的大部分人都是他的学生,日后也会自动归为他的学生,在朝堂里成为他的一股力量,但是他却未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纵然学痴如郑子祯,也感觉到异常。
“你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状元之才郑子祯吧?”一个声音从边上冒了出来,带着张狂和轻蔑的语气,“等会儿殿试你可要做好准备,别被这么大的场面吓到了结巴。”
郑子祯此刻确实紧张,但还是保持了风度,对着来者说,“太学生郑子祯见过北郡王世子,世子提醒,铭记在心。”
他在郡主府见过这位,他便是北郡王世子吴年彬,据说被破格授予资格参加此番科考,在这里见到了人,难道他也考取了前十名?
吴年彬抬着下巴,觑着这个看起来古板的书生,“我数了数大概已经到了八人,还有俩人该不会迟到吧?哼,居然架子比本世子还要大。”
说着便来了一辆马车,吴年彬一看这马车,眸子凝起,纳闷地嘀咕道,“怎么他也来了?”
郑子祯问,“世子认得马车上的人?”
吴年彬回,“自然认得,这是相府的马车……难道——”
话音未落,便见到马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青色绸衣,头戴金冠的少年公子。正是曹相府的二公子曹知。
曹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瞅见了郑子祯等人,轻蔑地瞥了吴年彬一眼,也没有过来和他们打招呼,而是直接冲着宫门而去。
“时间还没到,他进不去的。”吴年彬看好戏道。
刚刚他在宫门口碰壁了,被禁卫军拦住。
可是曹知却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宫门。
吴年彬这一下面子全无,震惊道,“他为何能进去?!”
转念一想,曹知是曹相爷的二公子,而曹相爷是太后的亲哥哥,曹知就是太后的亲侄子,这对外人而言难比登天的宫门对曹二公子而言,只是自己的姑姑的一句话的事情,他自然能随时随刻进去。
吴年彬虽然是北郡王世子,但在京都之中并无根基,空有虚名罢了,只能和其他考生一起被拦在外头。
吴年彬紧紧盯着曹知的背影,咬牙切齿,暗中握紧了拳头。
得意什么?等会儿就让你身败名裂,笑不出来!
吏部衙门。
除了季又礼之外的其他六个考官都聚集在大堂内等消息,他们都知道今日会进行殿试,点三甲,然后张榜公告今科中举人选。
一切将在今日傍晚时分落下帷幕。
一个御史奇怪地看着季又礼的紧闭的房门道,“王太傅,季侍郎又睡到了很晚还没出来,他未免也太淡定了,自己礼部的试题泄露,他难道一点都不慌张心虚吗?是仗着有太后保他才这样张狂?王太傅,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若是此事被人知晓,我们怕是要遗臭千年啊。”
王太傅抿着嘴不发言。
他扫视了一圈,在这里的考官都和他一样,吃不好睡不好,眼见着短短几日憔悴消瘦了许多,他们在担惊受怕,一是怕太后狠起来将他们灭口,二是怕外头木已成炊,放榜之后惹来非议,让他们这几人全都臭名昭著,被学子戳着脊梁骨骂。